程昀走到屋簷下,收起傘,傘尖著地,他的衣服很乾淨,沒有雨漬。
應覺月卻第一次看見他略顯緊繃的、沒什麼表情的臉,以往都是帶著禮貌的、親和的笑。
程昀語氣也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找到這裡了。”
應覺月想了想,他總不是來找自己的,於是問:“你也來找貓?”
“你的手怎麼受傷了?”程昀一反常態沒回答問題,而是看著應覺月左手虎口處被蹭掉了皮、紅痕斑駁的傷口問。
應覺月不太自然的把手藏到身後,不想說自己又是因為摔倒弄的:“沒事,小問題。”
“那什麼才算大問題?”
如果說前麵的表情和語氣跟程昀之前表現出的大相徑庭,那麼這句話更是讓應覺月直觀感到他在生氣,氣得不輕。
沒等應覺月開口緩解詭異的氣氛,程昀撐起傘,對她笑了笑:“抱歉,我剛剛說話有點衝,我們先去前麵的洗手池衝洗傷口,再回去吧。”
應覺月趕緊走下程昀給的這個台階,點點頭。
洗完手後兩人向校門走,傘很大,但是在這種台風夾帶暴雨的天氣下支撐兩個人還是有些勉強。
應覺月握住傘柄,碰到了程昀溫熱的皮膚:“放中間吧。”
對方似乎是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片刻後卻說:“你手很冰,沒幾步路了。”
應覺月隻好放棄。
去車棚拿雨衣顯然不現實,車棚到校門沒有幾步路,這種天氣也騎不了單車,隻能打車。到了保安室,李叔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們總算出來了。”然後欲言又止,看了程昀一眼:“……那個,你們倆路上注意安全啊。”
兩人應下,應覺月看到門口停了輛打著雙閃的出租車。
應覺月問:“你什麼時候叫的出租車啊?”
程昀回:“來的時候預留了司機的時間。”
程昀拉開後座車門,待兩人坐好後,程昀主動跟司機說剛剛等待的時間可以按打表計費,司機連連說好。
應覺月幾乎沒淋到雨,程昀的衛衣卻濕了一大片。應覺月這時候反應過來,程昀到置物室隻撐了一把傘,如果是來找貓的,那不可能什麼也沒帶,於是應覺月笑了。
程昀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應覺月眼睛裡帶著狡黠,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程昀,你是來找我的。”
程昀依舊是不太開心的樣子,彆過頭嗯了一聲,又扭過頭說:“你都不看手機的嗎?”
應覺月感覺出這句話帶著點隱秘的委屈與埋怨,於是從口袋裡掏出常年靜音的手機。
程昀又不太好意思地說:“你可能需要回複幾條信息,報個平安。”
信息列表上:37個未接來電,32個未讀信息,其中30個電話和15個信息均來自程昀,另外的則是來自陶蘇、任一鳴他們,還有幾個彆的同學。
應覺月了然,先對程昀說了謝謝,然後開始報平安,又想弄清楚事情原委:“你解釋一下,行嗎?”
應覺月平時說話的聲音很清冷,但是現在帶著點笑和央求,程昀無法拒絕。
今天下午,程昀原本跟班裡的幾個男生包括任一鳴,約好一起出去玩的,還想爬山來著,無奈台風降臨,便取消了此次聚會,回來就看見應覺月踩著單車出門。
程昀並沒有詢問,因為他不知道應覺月出行的具體目的,但還是想提醒她台風天得注意安全,但又怕應覺月覺得被他窺探行蹤是一種冒犯,而且應覺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其實也沒立場說,於是作罷,就在自家花園裡除草。
在下起小雨時,應覺月還沒有回來。程昀坐不住了,無奈應覺月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這才驚覺原來兩個人的聯結少得可憐。
[應覺月有跟你在一起嗎?]程昀先發了個微信給任一鳴,對方很快就回了。
任一鳴:[當然沒有啊。]
任一鳴:[怎麼了,你找她有事兒?]
程昀:[對,我發微信打電話聯係不上她。方便把陶蘇和路襄的微信推給我嗎?]
任一鳴:[好,可能刷題吧,她學習的時候很專注的。]
程昀加上了陶、路二人的微信,問詢無果,應覺月並沒有找她們。為了避免應覺月好友的擔心,程昀並沒有直接下“應覺月失蹤”的定論。問了陶蘇和路襄,她們給出的答複都是一樣:[應覺月學習很專注,就算是平時手機也是靜音模式,就算亮屏也不會看的。]
這種情況明顯不是第一次了。程昀依次謝過之後,陶蘇可能是察覺到什麼,發來一條信息。
陶蘇:[彆太擔心,今天下午我和覺月聊了專業和學校小貓的事情,她都回我了。]
程昀又發了條謝謝,然後騎上單車,拿著傘去到樂園貓咖,一問便知應覺月果然來過,到了學校保安室,李叔認出了程昀,程昀簽完名之後也按照李叔的指引來到置物室,找到應覺月。
南楓彆院,11幢,應覺月家中,客廳沙發上,程昀拿著碘伏給應覺月消毒,然後貼上了兩個創可貼。
應覺月看他細致專注地處理自己的小傷口,不免有些好笑:“你的神情好嚴肅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了什麼大病。”
程昀又一次罕見的沒有笑:“彆這樣說。”
應覺月斂住玩笑話,真心實意道:“謝謝你來找我。”
程昀說不客氣。
“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抱歉,麻煩你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應覺月受不了他這樣冷淡,試圖挽回以前的氛圍,但是“擔心”兩個字應覺月說不出口。
程昀從他旁邊站起來,逆著水晶吊燈的光,像是認栽道:“是,我很擔心。希望你下次實施幫助的時候可以跟我商量。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隻是一個建議。”
應覺月不太確定自己聽到的內容,支支吾吾道:“你……是在管我嗎?”其實應覺月沒有被人管過,從小就是丟給保姆,大了一點就自己一個人,她也不太喜歡跟人親近。
程昀低頭看到兩個排列整齊的創可貼,注視著她的眼睛:“以後一起上學、回家吧,先提前放學的人也不能走,得等另外一個人一起走。”
看似很無理、很跳脫的要求,應覺月像是隻聽見了內容,沒有消化內容,幾秒後便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