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知道在姐姐心中，Rig和信仰哪個更重要？”

他幾乎是一口氣說完的，之後低著頭，像等待最後的宣判一樣等待著那個他不敢想象的結果。Flina被他這句話驚呆了，她也低下頭，痛苦的閉上眼睛。久久沉默著，空氣在這個時候也仿佛凝固了一般，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這時講壇上的Nellie忽然給這邊使了一個顏色。

“……我就知道，這個問題會讓姐姐困擾。”Rig的口氣有些自嘲的意味，他鬆開了Flina的手腕，轉而緊握著胸前的十字架。他一早就不止一遍提醒過自己，彆再對這個問題抱有什麼希望。隻是剛才實在忍不住，就說出了口。他現在也感覺到了後悔。

Flina的表情在不知不覺間逐漸由震驚變得古怪，她儘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緩緩對他說：“Rig，你這個壞孩子！你知道你讓姐姐有多麼傷心嗎？……你真是個小惡魔！你真是害死姐姐了！我……我真恨不得……”

Flina拿著花束的那隻手突然鬆開，血紅的花朵從她的手中飛散開來，在一片又一片的紅色花瓣背後，竟然是一把五寸長的銀色十字架。那一瞬間，她拿著十字架朝毫無防備的Rig胸口刺過去。

“對不起，Rig……姐姐這是迫不得已。……因為收養了你這個惡魔，等候姐姐靈魂的場所隻有可怕的地獄，除非……Rig，原諒姐姐吧！”

她將十字架狠狠插進了Rig的心臟。Rig沒有反抗，他隻是輕輕握著Flina那隻沾滿鮮血的手，琥珀色的眼中沒有絲毫怨恨。他就這麼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的望著教堂圓頂的彩色玻璃，像進入漫長的回憶一樣。他身邊散落著紅色的薔薇花。Flina站在他身邊，潔白的衣裙上現在也飄舞著點點薔薇花瓣。她臉上從剛才那一刻就不停的流著淚。

“Rig！！”在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後，Ifing從教堂門口飛一樣的衝進來。她第一次顯得那麼驚惶失措。她衝到Rig倒下的地方，跪在他身邊，用手指輕輕觸摸著他的額頭。然後轉過頭去，輕蔑的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發抖的Flina，接著她的目光集中在Nellie那邊，狠狠盯著她那雙透露著喜悅之光的褐色瞳孔。

“偷窺可不太好啊，Ifing小姐。”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修女！”Ifing語氣咄咄逼人。

“你誤會了，Ifing小姐。你還不明白嗎？你並非真正了解那對姐弟。這些都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修女的語氣仍是那麼緩和。

“一派胡言！Rig和Flina根本就是被你操縱了……你才是真正的陰謀策劃者！”Ifing不光會笑，她憤怒的樣子也很可怕。

“那你想怎麼樣呢？……在這裡動手嗎？”

“我還沒有低級到遇事隻會動用武力。隻是我還沒能和這個小家夥真正溝通一下他就死了。我現在無從了解事情的真相，你總得做點補償吧！”

“補償？你想要什麼樣的補償呢？你應該都看到了，Rig一直追尋的答案Flina已經回答了他。你還想知道些什麼呢？”

“一個大概隻能由你回答的問題——Rig究竟從何而來？”

“很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提供給你一個你期望中的答案，我隻能告訴你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他八歲那年，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你沒有必要懷疑我的話，神職人員從不說謊。”

“哦？那這不是很奇怪嗎？你第一次見到他就確定他是惡魔？”

“……我看見了，他背後有個黑暗的影子，長著一張恐怖的臉……”

Ifing沒再追問下去，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修女到現在為止說的都是真話。她決定放棄這個問題。

“還有，Rig恨你的原因之一。當然這一點我也很奇怪，你為什麼讓Flina喝下毒藥卻又不讓她立刻就死？你到底居心何在？”

“嗬嗬，就知道你會在意這件事。”修女微微笑了一下，她衝著站在一邊發抖的Flina喊了一聲“過來啊，Flina，到我身邊來吧！”然後Flina就像被催眠般緩緩走上了講壇，走到Nellie身邊。

“這不是很明顯嗎？Flina是個真正的天主教徒，至於讓她喝下毒藥的事，我很抱歉，這是她拜托我幫她導演的一場戲罷了，就在她得知自己竟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養育了一個惡魔後……你知道嗎？她向我祈求，希望得到我的救助。於是我就安排她在Insure醫院裡懺悔自己的罪行。這樣一方麵也可以避免那個小家夥的打攪……知道嗎，Ifing。這也就是我一直以來都充當著一個被你們懷疑與憎恨的壞角色的原因。我想現在你應該明白真相了，這一切都是Flina自己做出的選擇。”

站在她身邊的Flina聽到那些話之後，她驚訝的張了張嘴，但沒能發出什麼聲音。就在Ifing注意到她這個奇怪的舉動時，她突然痛苦的彎下腰去，左手不自覺地捂住嘴。立刻，鮮紅的液體就順著她的指縫間流出來。Ifing吃了一驚。很快，Flina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Nellie雕像一般站在那裡。“……終於結束了。Flina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做了了斷，她是一個真正的天主教徒，最後時刻保持了自己的信仰……你放心好了，我以‘靈魂的引導者’之名起誓，我會引領她的靈魂進入天堂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當然有很多，不過在你這個隻會裝瘋賣傻的修女這裡恐怕是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我說的沒錯吧？”

“Ifing小姐還真是得理不饒人啊。有一點倒值得說明——那個小惡魔的屍體就交給你代為保管……不是還有一些人即使連他的屍體也不會放過嗎？到時候隻有勞煩Ifing小姐了。”

Ifing很是吃驚，這個修女居然連“律法守護者”都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看來自己也得要重新審視她的身份了。

大廳裡的燭光忽然一齊消失，Ifing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擋住了視線。良久，她借助從教堂頂漏下的一點月光確定這個大廳中的情況。當她看到空蕩蕩的講壇和悄無聲息的大廳時，她的心終於放下了。

一縷月光照在Rig身上，Ifing借助它合上了Rig琥珀色的眼睛。但是那隻插在他胸口的帶血銀色十字架讓Ifing覺得十分不悅，她氣憤的將它拔出來，用藍色絲綢將上麵的血跡擦得乾乾淨淨。她拿起光潔的銀色十字架，放到月光中，上麵立刻反射出清冷的光輝。她把它轉來轉去，滿意地欣賞著那種不可名狀的神秘光澤。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總之她就是討厭銀色的東西沾上血，非常非常的討厭！

教堂大門的方向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Ifing知道那是誰，她從Rig身邊站起來，望著門的方向。裹著黑布的律法守護者走到她身邊，俯下身抱起Rig。Ifing跟在他後麵一起走出教堂。

“你沒去Munin那裡嗎？”Ifing主動問起他來。

“……沒有，我隻是想知道一些他的情況，當然，我不喜歡在對追捕對象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將其繩之以法。”

Ifing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你還真是善良呢！”

裹黑布的律法守護者沉默了一下，他接著說：“你確信他還活著嗎？”

“絕對活著，隻是他自己認為自己已經死了而已。嗯，有些潛意識的東西是騙不了人的，所以剛才幫他止了血。”她語氣很自信。

“你最終還是插手了他的事情。”

“唉！怎麼說呢？或許是我不願意看見他做出那麼多努力之後，換來的隻是絕望吧！畢竟Rig還那麼小，他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要是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摧毀了他所有的希望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嗎？”她抬頭望著深藍的夜空。

“我原本以為你和那個修女會有一場激戰的，誰知事情就著麼波瀾不驚地結束了，看來我想錯了。”

“哈！我們彼此都不了解對方，哪裡敢輕易出手呢？我可沒有你們那種自信！”她突然抬起頭問他：“你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的確，我們的時限也快到了，這是律法的規定。”

“哦！那隻能拜托你們好好照顧一下Rig了。但願他在那邊的世界醒來時，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她用手撫摸著Rig淩亂的頭發，“可憐的小家夥，在你漫長又充滿宗教壓迫與沮喪的夢中沒有絲毫快樂可言。而你又要在死於絕望的噩夢中醒來，獨自一人麵對一個陌生的世界……怎麼辦才好呢？”她的語氣中帶有幾分憐愛。說罷，她抬起頭來，第一次用真誠的眼光看著律法守護者：“我不想讓他的夢終結在絕望中，至少，在夢的結尾處，我想留一點希望給他……請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他默不作聲，隻是在Ifing可以確定的範圍裡，點了一下頭。

Ifing伸出雙手，像是捧著空中什麼東西一樣。頓時，在她雙手周圍漸漸浮現出千萬個細小的銀色光點，那些光點漂浮著向她的手中聚攏，隨著光點的聚集，她手中銀色的光輝越來越強，最後，在光中誕生了一根銀色的長笛。

“你還沒聽過我吹笛子吧！”Ifing摸了摸他的頭，“現在聽一曲好了，到了那邊可就沒機會了哦！”她拿起長笛，把它輕輕放在唇邊，順勢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律法守護者仿佛聽見了遙遠的風在歌唱，輕柔曼妙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過來，交織在時間與空間中，它們仿佛彙集成了一條曆史的長河，貫穿著時代的每一個篇章……在風中有勝利的歡笑，悲傷的低泣，無數唱著歌的人們帶著思緒化作深藍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它們儘情歌唱著，那聲音隨著自由的風四處飄蕩，穿越了遠古與現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