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程魯發的話，梁上簽隻能不斷的磕頭，一刻都不敢鬆懈。儘管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惹惱了三當家，但對與錯在這一瞬間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程魯發認為他是對的還是錯的。

混跡在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山匪群中，儘管來日尚短，但梁上簽也不是沒有見過他們的手段，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規矩更是深入人心。

程魯發拾起地上的大刀，放在嘴邊輕吹了一下，吹去刀背上的雜草碎屑。緊接著竟直接大刀抵在了梁上簽的後脖頸上，

梁上簽自然能感覺到這冰冷冷的觸感，幾乎如同寒冰凍住了他的心臟。但他不敢有絲毫的其他動作，身體早已緊繃到了極致，雙目緊閉，整個麵部緊緊的貼在地上，保持著跪趴的姿勢卻又不斷的顫抖，眼看著竟是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三、三當家的……我……”梁上簽隻覺得小命不保，腎上腺激素急劇的在他的體內分泌，汗瞬間浸透了衣衫，可整個人卻仿佛泡在冰水裡麵一樣，隻有刺骨的冷。

“哈！”也正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程魯發竟然笑了，將刀口向下移了幾寸後順勢在梁上簽的麻衣上擦了擦，隨後竟然將刀收了回去。

“小子，今天饒你一馬，以後……哼！”說完，程魯發便不在看他，招呼著一眾手下準備回老巢去。

“奶奶的，今兒個又是白玩兒。”離得很遠還能聽見程魯發跟手下大聲抱怨的聲音。

直到程魯發走出去了數十米遠，梁上簽才一下子放鬆了下來，瞬間身體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誒，起來吧，來我扶你。”過了一會兒，一道聲音從梁上簽身後傳來，緊接著梁上簽就被那聲音的主人攙扶著站了起來。

“謝謝你啊，六子。”不用回頭，梁上簽便知道此人是誰，腿似乎還有些酸軟，隻能靠在他的身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身後的男子名叫六子，家裡孩子多，也沒有什麼心思給他取名，正好他是六月初六所生，也就一直“六子、六子”的叫著。久而久之便成為了他的名字。

六子和梁上簽是同村的，早些年一直在鎮上乾些個苦力、扛包、拉船、卸貨之類的活計勉強謀生，卻不想何時竟也入了撼天幫為寇。

這還是前些日子梁上簽來到這兒以後，才碰到的。

梁上簽沒有問過六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就像是六子也並未詢問過他一般。其實他們的心裡都很清楚，若不是情非得已又有誰會願意來呢？每個來到這兒的人都有他們自己的苦衷，也就不要去扒開彆人的傷疤了。

危險徹底接觸，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梁上簽才感覺到臉上、額頭上儘是火辣辣的疼，耳朵也聽的不甚清晰，連連搖晃了幾下才略有些好轉。

“走吧，都過去了，你也彆想太多，回寨子裡我給你簡單處理一下去。”雖然額頭上的傷勢看著嚇人，頗有種麵目猙獰之感，但其實傷的並不嚴重，僅僅是表皮劃破流血。回去以後用清水衝洗一下，第二日就可結痂，不出幾日就能基本好利索。

“嘶！”梁上簽捂著臉，嘴裡還不斷的發出斯哈斯哈的動靜。

他前二十年的生活憑借著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盜術也算是活的滋潤極了，並未吃過什麼大苦頭。卻不想現在竟然落入了這般境地。

六子攙扶著梁上簽，說道：“三當家的脾氣可不好，今兒能放你一馬，你就偷著樂吧。”言語之中甚至還帶著些慶幸。

“還不是老子能屈能伸。”經過時間的發酵，梁上簽的臉腫得愈發厲害，說話也不甚清晰，隻能嘟嘟囔囔的說道：“也不知道他怎麼了，我這消息探錯了嗎，就那麼幾個人，跟著三輛馬車。方才還說要好好賞我呢，如今又這樣……”

六子歎了口氣，見梁上簽依舊一臉茫然的看著他，才解釋道：“你剛來還不懂，你當三當家傻嗎？明知道是個肥羊卻不一口給他吞下去？”

梁上簽還在消化著六子這句話的意思，六子便又說道：“這問題壞就壞在馬車上。你隻當這馬匹珍貴能買個好價錢，卻也不想想能用的起馬車的人，是不是我們撼天幫可以惹得起的？”

“這……”梁上簽顯然還有些不服氣，聲音含糊的說道：“但咱們乾的就是這打家劫舍的買賣，這荒郊野嶺的，給他們都殺了隨便找個地方一扔，來個死無對證。連屍體都找不到，還有誰能知道是咱們乾的？咱們平日裡不也都是這麼做的嗎？”

六子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真當咱們這買賣乾的密不透風、無人知曉嗎？”

“實話告訴你吧，我之前無意間聽到的，就咱們大當家每個月給縣太爺的銀子，就是這個數！”說著六子比劃著一個數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