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像是一塊巨大蒙上顏料的畫板,烏雲在窗外飄過,洛川在窗前站了一會,被宋晚喊回神。
“洛川,還愣著做什麼呢?要出門了。”宋晚一嗓子打破了平靜。
洛川慢吞吞地拿著鑰匙出門,沒忘記帶上自己的老式手機。
因為有人總是會給他發訊息,所以現在要帶上手機了。
“乖兒子,跟媽媽去買兩匹布,趕在你放假能給你做兩雙棉襪和帽子。”
他的腦袋被宋晚抱住,聞到了宋晚身上很淡油汙和涼氣混合的味道。
六樓隻有他們這一家住戶,很早以前有鄰居,後來鄰居搬走了。
下到五樓的時候五樓的住戶奶奶出來倒垃圾,老人家看到他們,給宋晚打了個招呼。
“晚晚呀,帶孩子出門呢?”
宋晚臉上帶著笑,眼角堆出來淺淺的細紋,手掌在洛川背上拍了拍,“是啊,帶洛川去逛逛,他這次比賽可是拿了第一名。”
“什麼比賽啊?”老太太樂的接茬,眉眼一並跟著帶上笑。
“山城的物理比賽,他自己還拿了獎金,把獎金都給我了……”
“真是孝順的好兒子。”
洛川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聽著,其實他沒有全部給宋晚,宋晚並不會主動地要他的錢,他自己留了兩百元,剩下的上交了。
每次出門的時候宋晚都會和所有人撒謊,還會和所有人都炫耀一遍。明明他已經告訴過宋晚了,拿到第一隻是因為有朋友提前教了他。
他看著宋晚眼角的細紋,像是一道道淺淺的溝壑,他一個字都沒有講出來。
這處錦鯉池很小,院裡凡是出來碰到的鄰居,宋晚都會停下來嘮上一番,他隻需要在旁邊站著。
直到他們坐上車,宋晚從樓道裡推出來了小電驢,上麵的冰棱子被撥乾淨,他老老實實地坐在後座。
“媽媽。”他在後座喊了一聲。
風聲遮擋住了他的聲音,前麵的宋晚沒有聽清,隻扭了個頭。
“洛川,你抓穩啊。”
風聲在耳邊呼啦啦的,露出來的手指會凍得通紅,到菜市場之後,整個人都冒著涼氣,從上到下被寒氣浸透。
“洛川,你剛剛是不是喊我了?”宋晚這個時候才有空問他。
洛川搖搖頭,他吸吸鼻涕,自己用紙巾擦了擦。
他隻是想告訴宋晚,他沒有很多事情值得驕傲。
更希望宋晚因為自己驕傲。
媽媽比他付出的要多很多。
清晨的菜市場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在寒天裡像是一簇簇渺小的點彙聚在一起,嘈雜的,混合的氣息,融在一起。
砧板上的魚時不時地甩動尾巴掙紮,黑白分明的眼珠渾濁而清晰,魚鱗片上有很多血的殘汙。
“洛川,想喝魚湯還是排骨湯?”
洛川:“都可以。”
“那兩個都做……或者還有沒有其他喜歡的?”
洛川眼珠子轉了一圈,他抓著宋晚的一截衣服,瞅到了一旁被筍葉包裹著的圓乎乎的竹筍。
“老板……這筍怎麼賣?”
幾分鐘之後,他懷裡多了根胖乎乎的筍。
在外麵手指露出來都很冷,洛川抱著菜跟在宋晚身後,騰出一隻手點開手機,上麵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消息。
簡:晚上可以一起去吃飯嗎?
洛川看了眼前麵忙著選菜講價的宋晚,他慢吞吞地打字。
:不可以,媽媽做了。
簡:那吃完飯之後呢?
洛川沒有回複了。宋晚一喊他,他的兩隻手都用來拿東西,沒有回複消息的餘地。
“洛川,把這些也拿著。”
他提著很多綠葉子跟在宋晚身後,和宋晚一起去了布匹店。
“老板,來兩米絨布,有沒有羊毛的?給我兒子做棉襪和棉衣用。”宋晚隨手在布匹上翻了翻。
洛川眼珠一動不動,他想起來去年宋晚給他做的棉衣,縫的針腳很差,醜乎乎的,現在還在他的衣櫃角落放著。
“有,您長得這麼漂亮,兒子也跟精雕出來的似的,這幾匹是進口的羊毛,前段時間剛回來……”
“現在特惠一百二一米。”
洛川原本還在注意聽,很快這些聲音聽不見了,他注意到八角櫃台上有隻黑貓,黑漆漆的和黑色的布料融在一起,隻露出來兩隻眼。
他一瞬不眨地盯著小貓看。
盯了好一會,小貓朝他晃了晃尾巴,宋晚手裡多了兩米布料,老板笑的合不攏嘴。
“好嘞,您慢走啊,下次給您優惠……”
宋晚一出來就心疼了,“洛川啊,你要是裁縫就好了,我們就不用買這麼多布了。”
洛川隻當聽聽,他沒有理宋晚,老實地在自己的後座坐下來。
回去的路上原路返回,在鯉魚池道口,那裡有一個紅色的電話亭,旁邊就是小賣部。原本是一間咖啡屋,後來咖啡屋倒閉了,門口的電話亭和牆上的塗鴉卻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