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一) 繼續啊,讓他說……(1 / 2)

楚國皇宮,摘星樓。

月明星稀,掛在簷角的銅鈴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宮殿最上方的夜明珠明亮皎皎,一如高月,照著此間雕梁畫棟,富貴絕倫。

歌樂靡靡。

舞女潔白的玉足踏過光滑如鏡的地麵。

腳腕係著紅紗,媚眼纏著鉤子,一顰一笑似乎透著滲入骨的風情,非要勾得那高坐榻上之人跌落紅塵。

不隻是她。

宮殿裡拿著拂塵靜候一邊的老太監也是額頭發汗,偷偷看著榻上之人,磕磕絆絆開口:“陛…陛下,這是東洲送來的舞女。不僅舞藝獨絕,聽說床上功夫也、也了得。”

大楚國如今的皇帝陛下倒是很給麵子,靠在榻上,懶洋洋應了聲。

“嗯。”

聲音壓著,輕佻又慵懶。

他穿著華貴的雪袍,袖口和衣領處繡著黑色雲紋。年僅十六,尚未及冠,素有“陵光珠玉”之稱的容顏妖冶精致,唇色殷紅、鼻梁高挺,詭豔又靡麗。

看著下麵風情萬種的舞女,樓觀雪漫不經心道:“東洲來的?”

太監兩股戰戰,顫聲說:“對、對。”

樓觀雪歪了下頭,墨色的黑發拂過臉頰,眼神天真無辜:“孤聽聞東洲女子好細腰,素以節食為趣,身輕如燕,可是真的?”

太監愣了愣,臉色發白:“好像是、是這樣。”

此時笙歌已經停了,舞女娉娉婷婷作禮,隨後跪在地上。

樓觀雪輕笑一聲,赤著足往下走,他很瘦,皮膚是病態的蒼白,於是手腕腳腕上的青色血管都隱約可見。

在他靠近的時候,舞女身子都僵直了,一動不動。

關於這位暴君的傳言頃刻浮現腦海,她嚇得大腦一片空白,但想到太後娘娘的交代又馬上冷靜下來。

她是太後送來的人……沒事的,沒事的……

緊接著,她就聽得上方那人用清冷的聲線慢慢道。

“若是真輕如燕,此地高百尺,你來給孤跳一曲飛天如何?”

太監臉色蒼白,驟然抬頭。

舞娘也嚇傻了,她倉皇抬眸,絕色嫵媚的臉上滿是惶恐:“陛下。”

樓觀雪唇噙笑意,卻一句話沒說。

這時狂風四起,摘星殿外忽然“嘩啦啦”飛進一群鳥雀來。它們身形小巧,青羽黃尾,繞著舞女周圍轉。

恍如百鳥朝鳳一般的壯觀,在這寂靜清冷的宮殿卻顯得格外詭異。

舞女還在愣神之際,忽然感覺發絲被鳥雀啄起,手腕上的紅紗也被爪子勾牽,舞女驟然失聲:“陛下!陛下!不,陛下!”

她驚恐抬頭,想要去抓著那人雪白的衣袂,隻是剛往前爬一步、就感覺眼睛一陣劇痛,視野鮮血淋淋,一隻鳥把她的眼睛啄瞎了。

“啊——!”舞女雙手捂住鮮血淋漓的臉,尖叫和宮闕簷角的鈴鐺同時響起。

她衝破鳥群跌跌撞撞往外跑,可是門窗都緊閉,隻有那外麵的樓台沐浴在月色中。

樓觀雪往旁邊掃了一眼,笑著說:“奏樂啊。”

被嚇傻了的樂師們迅速回神,顫抖著手撥弄著琴弦,豎笛箜篌清越動聽。

那舞女已經瘋了,往外跑,她跑到了外麵章台之上,百尺高樓手可摘星,卻沒有設立圍欄。

她驟然回頭,臉色蒼白如紙。那些盤旋上空的青鳥成了一張張獠牙開口,她往後一步,直墜而下。

“啊啊啊——”絕望的聲音撕破寂夜。

可是鳥鳴聲、絲竹聲還在繼續,她下墜的一幕,黑發四散紅衣如血,仿佛真的是表演了一舞飛天。

樓觀雪慢條斯理地笑笑,然後對那個太監道:“告訴太後,孤很滿意。”

老太監已經被嚇傻了,哆嗦著嘴唇,一句話都不敢說。

年輕的陛下無視眾人,鴉羽般的睫毛垂下,似乎有些困了,他打了個哈欠道:“按祖訓孤還要在這呆半個月是吧。希望明天過來的人,也這麼有趣,都退下吧。”

老太監喪失了言語功能,恨不得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顫聲說:“是。奴先退下了。”

原本歌樂靡靡的摘星殿瞬間寂靜下來。

樓觀雪淡了笑意,眉眼間寒霜般冷,他赤足往宮殿內走。

*

“死、死了?”現在就剩夏青一個人,哦不,一個鬼飄在殿內。

他人都是懵的。

係統乖巧說:“對啊,死了。”

夏青半天才找回乾澀的聲音:“他就這麼無緣無故殺了一個人?”

係統道:“對啊,樓觀雪的人設可是暴君呢,殺人肯定是看心情的啦。”

“……”

係統看出他臉色不好,急忙安慰:“宿主不必心疼,這墜樓的舞女本就也是惡人,以毀人容剝人皮為趣,是太後專門送來的蛇蠍美人,也算是惡人自有天收。”

夏青還是沒說話,他一來就看到一抹紅衣墜樓,真是瞬間清醒。壓抑住內心的煩躁,道:“所以你說帶我攢功德複活,是在一個暴君身上攢?!”

“呃。”係統好像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閉上了嘴。

夏青笑了:“就這還攢功德?這他媽不扣到下十八層地獄都是好的了吧。”

係統訕訕道:“不至於不至於。”

夏青嘲諷:“幫我查查十八層地獄都有哪些套餐,我先做個準備。”

係統安慰他:“宿主彆氣餒啊,我們慢慢來啊,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萬物皆可洗白。”

夏青不做聲。

係統再接再厲道:“反正樓觀雪三個月後就要死了。到時候你占據這個身體,完成書本劇情,攢下的功德一定可以抵前麵原主造的孽。”

夏青冷嘲熱諷:“我看了不少穿書文,還真是第一次遇到穿書穿到原主死前三個月的。”

係統訕訕,不說話了。

夏青沉默片刻,無聲笑了下:“還有,你不覺得我拿著彆人的身體攢功德複活像個小偷嗎?”

係統愣了愣,心虛地勸他:“這、這話也不能這麼說。樓觀雪殺人如麻、陰晴不定,你來接替他的身體是為民除害。”

夏青本來就不是很想活的心情現在更是加重了,他擺擺手,懶得跟他理論。

心裡的煩躁隨著風煙消雲散,冷漠說:“得了吧,我不要功德也不要複活,你趕緊把我送回去。”

係統是個年僅一歲的小孩,他把夏青弄過來就已經是精疲力竭,現在更是慌了,乾巴巴說:“可、可是宿主,你這來都來了,真的要放棄嗎。”

夏青漠然看他:“是你強製把我拉進來。”

係統更委屈了:“你真的不想複活嗎。”

夏青看他一眼,清淺的瞳孔純粹又乾淨,他朝係統一笑:“不想哦。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子,遺囑早就寫好,全捐福利院,你一開始找人就找錯了。能不能彆浪費時間,你趕緊去找另一個人走劇情,我也要趕緊去投胎。”

係統崩潰:“可把你弄進來我就已經沒能量了啊。”

夏青愣了愣,問道:“……那你要什麼時候恢複。”

係統快哭了:“可能,要半年吧。”

夏青嘔血:“所以我要在這破地方當個半年的孤魂野鬼?”

係統:“嚶。”

夏青人已經麻木了。

係統暗自垂淚,內心委屈死了。

它隻是個一歲的寶寶,為什麼世界要對它那麼殘忍。

空寂的大殿地上還殘留著舞女的鮮血和零落的鳥羽。

係統抽抽搭搭的哭聲更是顯得可憐巴巴。

“對不起,嗚嗚嗚,都是我的錯嗚嗚嗚嗚。”

夏青:“……”

夏青本來就是個容易心軟的性子,擺擺手,有氣無力道:“算了算了,我不怪你,反正我原世界人都死了,就當異世半年遊吧。”

係統外形是一團透明的幽火,哭的時候金豆豆是往下掉的,它瑟縮了下,還是不死心說:“宿主,你真的不考慮走劇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