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河灣大隊。

自去年入秋以來，這天兒就沒下過一場雨，去年秋收糧食減量不少。

眼看著今年春種的穀子和玉米，苗子都開始發黃，大隊長愁得頭發都白了不少。

前幾天，隊裡開始組織社員挑水澆灌。

河灣大隊挨著一條大河，隻是旱了大半年，水位下降不少，隻有河底還有水，大家不得不下河挑水。

此時。

一個齊耳短發，穿著灰藍色上衣，看起來有五十多的嬸子，把手裡的扁擔一丟，著急忙慌地爬上岸，衝站在岸上的男孩子說：“子華，你後頭來，我先回去看你媽！”

然後，就以不屬於她們這個年紀的速度，跑遠了。

叫子華的男孩要跟上去，被人拉住。

“子華，你媽要生了？”

鄧子華掙脫女人抓在自己肩上的手，點點頭：“我媽說我妹妹要出來了，讓我喊奶回家。”

女人又扯住鄧子華的手臂：“你媽說是妹妹啊？她怎麼知道的？子華，嬸子跟你說，你媽生妹妹也好，長大了還能給你和你哥掙彩禮錢，要是個弟弟，以後還要跟你們搶你爸媽的錢和房子呢！”

她說得起勁，完全不顧鄧子華在拚命掙紮。

“才不是！你放開我！我要回去看妹妹！”

女人還要說，被人一把扯掉抓住鄧子華的手，她自己差點沒站穩，滾落河裡。

“牛翠蘭，你跟個孩子在這瞎說什麼呢？你自己不是女的啊？你娘不是女的？你要是覺得做女人委屈你了，正好這裡就是河，河水是淺了點，但是淤泥深，淹死你還是足夠的。”

“孟淑娟，這有你什麼事？”

孟淑娟是隊裡出了名的潑辣人物，絲毫不慫，聞言就要罵回去，見鄧子華還在，覺得孩子看見大家吵架不好，輕輕推了下他肩頭：“子華啊，你不是要回去看妹妹嗎？快走吧。”

等鄧子華跑遠了，孟淑娟回過頭，嗤一聲：“牛翠蘭，人家生男生女，關你什麼事？人家就喜歡姑娘，要你個爛嘴的在這說三道四？就你這樣的思想，你就不該生孩子！”

牛翠蘭在家要受公婆、丈夫的氣，在外還要被人這樣罵，當即就怒氣上頭，朝她撲過去：“孟淑娟，老娘撕爛你的嘴！”

“來呀，老娘怕你啊！”

兩人這麼大的動靜，周圍早就圍了一圈人。

見兩人就要大打出手，看熱鬨的人趕緊站出來拉人。

另一邊。

鄧家院子裡傳出女人的陣陣痛呼聲，以及男人著急的安慰。

鄧青山看著躺在床上，滿頭大汗、咬著牙的媳婦，伸出手放到她嘴邊：“萍兒，你要是痛就咬我，使勁咬！”

度過一陣陣痛，張玉萍喘著氣問：“媽回來沒有？”

“我讓子華去叫了，這會兒應該在路上了。”

鄧青山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房間門被人推開，鄧奶奶疾步走進來，看到床上的兒媳婦，說道：“玉萍啊，媽回來了，你彆急啊。”

又吩咐鄧青山：“你還在這做什麼？快點去燒熱水！再煮一碗濃糖水來，還有，把我房間櫃子上白布包著的東西拿過來，順便點個油燈端過來！”

鄧奶奶接生經驗豐富，大隊裡一大半的孩子都是經她接生，頭兩個孫子也是她親自接生的。

她曾經跟著部隊做過戰地護士，後來戰爭結束，帶著鄧青山回了河灣村，做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

前頭生過兩個兒子，鄧青山還算有經驗，提前喊了大兒子燒水。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要消耗很大的體力，用開水泡了滿滿一大碗的紅糖水，端進去還想親自喂給媳婦喝，被鄧奶奶趕了出來。

“這裡不用你，你趕緊去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

房間裡張玉萍的痛呼聲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密集。

院子裡的鄧青山貼著窗戶往裡喊：“媳婦，你堅持住，我在這呢，彆怕啊~等你生了，我帶你去城裡買雪花膏。你上回不是說想吃國營飯店的鹽焗雞嗎？到時候我天天帶你去吃，雞腿都給你吃，翅膀也給你吃，我隻吃雞屁股。”

本來蹲在院子裡的鄧子華咽了咽口水，跑到他身邊，問：“爸爸，那我吃什麼？”

鄧青山扭過頭來：“你小孩子吃什麼吃？”

又轉回去，繼續貼著窗戶，“媳婦，到時候就咱們兩個去，啊？”

鄧子華：“……”

無語，第一次見這樣當人爸的！他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才會投胎成他爸的兒子？

日上中天，家家戶戶升起嫋嫋青煙。

河灣大隊最北麵的小院子裡，響起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與此同時，一隻橘黃的小貓掉落在小院的屋簷上。

無人聽見的聲波：“3、2、1，已綁定宿主，開始你的直播之旅吧~”

屋簷上的小橘貓一動不動。

屋子裡。

鄧青山進來就蹲在床邊，握著張玉萍的手，滿眼心疼：“萍兒，辛苦你了。咱以後不生了啊，你好好休息，想吃什麼跟我說。”

張玉萍轉頭看了眼丈夫，彎彎嘴角：“你不是說吃鹽焗雞嗎？”

“呃……”鄧青山轉頭去看自己老娘。

鄧奶奶正在用包被包新鮮出爐的孫女，瞥一眼他，說：“這話可不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