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走了……”
以文人自居的墨客此時倒不端著禮數風骨,隻想著從這場禍事中抽身。賓客見餘孽已去,驚慌惶恐之色還未散去,皆是如林間鳥獸匆匆散去,唯恐沾惹邪氣。
風思野向楚歌遞了個眼色,收了賦雷金繩,目光落向簡棠那處,欲開口,卻見小姑娘目不轉睛,關切的描摹著姓宋那人身影。
一陣不滿上心頭,風思野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小姑娘纖細手腕,不容拒絕的對簡棠道:“我送你回府。”
大小姐卻轉過頭,不悅的看了看他的手,將腕一下抽開,對上他的視線。
“不必,風公子,請您把手放開。”
簡棠揉了揉手腕,接著,清脆的聲音如粒粒珠玉,冷漠利落。她一雙杏眸生來溫軟,風思野仔細瞧著,隻覺氣憤,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自己半分。
風思野一陣氣急,忽的覺得無趣的緊。
隻見身著華服的少年臉一陣白一陣紅,好似被羞辱了一番,如貓兒被踩了尾巴一樣,望著自己惱怒的甩開手,大步離開。
簡棠轉過身去,好似看見了什麼,臉色難看幾分,蹙了眉。她快步上前,輕拉住宋亦溫,一雙杏眼滿是擔憂,從頭到腳打量著玄衣少年,溫聲道:“宋哥哥,沒事吧?”
宋亦溫隻覺肩上徐娘鬼魂森人後背的緊,方才吸了不知名的藥粉,還不知是否有什麼毒性,現下他才方覺得步子有些虛浮。
少年側臉,暗吸了口氣,將喉血壓了下去,方才轉過來,輕搖了搖頭,拍了拍小姑娘的發頂。
“無事……簡姑娘受驚了,宋某護送小姐安全回府。”
隻見小姑娘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生怕他不同意一般道:“好啊好啊,小棠害怕死了要漂亮哥哥送!”
某位大小姐僵硬的看著宋亦溫,試圖極力的忽視某個晃來晃去把自己腦袋當皮球玩的女鬼。
不是……怎麼大家好像都看不到這個女鬼的樣子……
難道是我開了天眼才會看見鬼?簡棠簡直冷汗直冒,一手摸了摸自己腦門兒,也沒有第三隻眼。
宋亦溫隻當小姑娘被嚇傻了,又覺耳邊徐娘吵得很,回以一個安慰的笑容之後,拔出劍對著空氣看似隨意揮了幾下,複又收劍。
“宋哥哥……怎……怎麼了……”回眸隻見小姑娘的表情更加不自然,簡棠眼睜睜的目睹麵前玄衣少年若無其事還麵帶安撫的微笑,回手利索的將徐娘的魂砍成了八塊。
宋亦溫:“無事,劍沾了灰。”
簡棠:……救命
正當二人準備離去時,卻被人喊住。“二位!請留步。”隻見一穿著清雅的中年人被人扶著,方下了馬車匆匆而來,神情嚴肅。腰間佩著檀木腰牌,正是蕭公。
隻見中年人做了禮數,便開門見山問她道:“這位小姐,可否將請帖與老朽一觀。”
隻是誰也沒有再往身後看,徐娘倒在地上的身體中,一條長著鉗子通體烏黑的蠱蟲從糜爛的血肉裡緩緩鑽出,嗖的沿著地縫竄走。輾轉到小巷魚販子丟棄的死魚桶裡。
街上人來人往十分嘈雜,日光被這條小巷兩側的樓閣逼退,一片腐爛腥臭的昏暗。
一隻纏滿白布的手緩緩垂下,纏的不均勻的地方,露出潰爛的滲著血的肌膚。那隻手攤開手掌,似是邀請,蠱蟲蠕動著身軀,乖順的爬到上麵。
“......真乖。”
破布拚成的鬥篷下傳來嘶啞的聲音,手中的蠱蟲似是感受到麵前人的興奮,也跟著不斷頻繁蠕動起來。“你見過她了?她是不是很合適當你的食物?”
“再忍忍,再忍忍,你很快就能住進去了。”
見鬼了。
絕對是見鬼了。
這件事還得從剛才說起。簡棠理所當然掏出燙金雲帖想給蕭公,那請帖卻在幾人注目之下忽的燃燒,化成一張黃符。
蕭公知曉事情嚴重,宋亦溫提議立即逐一去尋赴會的帖子,卻又順藤摸瓜遇到數個相似的情況。其中幾個尋過去,還未到府邸,便在路邊發現沒了氣息,有的無端瘋笑而死,有的肢體斷了三截,有的甚至直接發瘋掏了自己的心臟。
晦氣,太晦氣了。
如果說起初人們以為赤龍城隻是偶有流民橫死,便也沒什麼。但今朝雲瀟館赴會變赴黃泉會,流言便如驚雷一般,迅速蔓延恐慌。
宋亦溫臉色不太好,為了安全叫了長槿送小姑娘回府。
“宋哥哥……”簡棠放心不下宋亦溫,看著他身後的女鬼又不能多言,扯住他的衣角不肯讓他走。
宋亦溫猶豫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頂,示意簡棠放心。
他的態度堅決,簡棠想不出法子留住,又發覺二人的關係隻是萍水相逢,少女抿了抿唇,隻得放人離開。
“你看內圈住著的,就剩那一家還沒死呢。”
回去的路上婦人咋舌,簡棠東想西想靈光一現。這抹妃色的身影步履閃過,停在長街一個小門頭下,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