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自己這次又暈了幾天。

迷迷糊糊又睜開眼睛，看見的屋頂卻不同於上次的木板，反而一看就是精心裝飾過的。幾盞黃色的燈籠照亮了整個房間。

你撐著床板起身——很好，不是隨隨便便給你扔桌子上了，你現在在他們眼裡居然也配睡床了。

這個房間的全貌你還沒看清，反而先看清了坐在不遠處背對著你的一道略微熟悉的人影。白鬥篷，長頭發，金眼睛……

等等，他怎麼突然轉頭了！

那金眼睛卻不意外，遠遠望著你，斟酌開口：“需要喝一口水嗎？”

雖然魔神都是不需要的人，但聽歸終和留雲借風的描述，眼前這隻龍似乎格外嬌弱，甚至比人類都要嬌弱幾分。

他這一說，你才發覺喉嚨的乾澀。

但這個人長得真的不像好人，你覺得你如果應了的話，你就可以不用登出鍵了，這個號直接廢了。

“不必如此緊張。”金眼睛抬手，往一個空杯子裡倒這水，“我若是想殺了你，你斷然不會活到如今。”

說完，他站起身，手裡舉著那杯水，不緊不慢走到床榻邊上，伸手遞給你。看到你那肉乎乎的小爪子，他還貼心地問：“需要我喂你嗎？”

他是在威脅你嗎？！

你連忙舉起自己兩隻爪，拿寶似的從他手裡接過那杯水，湊到自己的嘴邊一口乾了。

“你現下果真聽得懂人言，”金眼睛打量著你，從你手中接過水杯，道，“我名摩拉克斯，是統治這一隅土地的契約之神。我將你帶回璃月並無惡意。”

“我征戰歸來時恰巧感到魔神誕生之波，我怕是敵非友便趕去查看。塵粒飛沙中，形成了你。我不知你姓甚名誰，不知你權能如何，不知你是善是惡，將你帶來璃月不過是給你一時棲息之地——於我而言，這是一個算不得明智的選擇；於你而言，亦是剝奪了你作為一方魔神的自由。故此，你可以自己選擇留下抑或是離開。”

叫做摩拉克斯的魔神看著你，那雙眼睛格外的好看，像是堙滅的沙塵，像是新生的琥珀，又像是亙古的岩石。

那雙眼睛淡漠地看著你。

你隻覺得全身發僵。

你大概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就是：他一開始以為你可能會是敵人，趕過去指不定就是想先一步給你乾掉。走近了才發現是個實打實的弱雞，發了善心給你帶回來養著。

現在應該是嫌你實在太雞肋了，啥都做不了，不要你了。

想起留雲借風之前跟你描述的荒野的景象……

你一不做二不休，兩隻爪子一把就環住了摩拉克斯的一條胳膊，肉嘟嘟的臉搭在他的手背上，瞪著一雙烏黑色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他。

摩拉克斯一怔，伸手想給你扒拉開。

你死死抱著不肯鬆手，還跟撥浪鼓似的搖著頭，尾巴也跟著搖。

摩拉克斯下意識想要催動神力，幸而及時停下，空手的手一滯，最後落在了你的頭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不長不短的絨毛上慢慢摩挲著，竟也稍稍平複了他前幾日征戰落下的心煩意亂。

“你這又是為何？”他耐著性子問道。

你抱著他，沒法說話。

開什麼國際玩笑，你現在根本一個字都不會說，要不是有個係統連摩拉克斯在說什麼你都聽不懂。

你不回答，摩拉克斯也不急。

常日沒有戰爭時，他整個人顯得些許懶散。他垂頭，黑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落在空中。

他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摸著你的腦袋，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的小龍角，你癢得渾身一顫，立刻就鬆開了兩隻爪子。

“不好意思。”他嘴上這麼說，麵上卻沒有半點羞愧的意思，手還仍舊放在你的腦袋上。

實在是欺人太甚！

你深吸一口氣，再一次黏了上去，還討好的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你的心在滴血，堂堂七尺男兒啊。

這真的隻是被迫無奈，留雲借風把那荒野說得太恐怖了，像是一腳踏進去，下一秒就會死得連骨頭都不剩的地方一樣。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遊戲的簡介上還寫了百分百真實還原痛覺。遊戲角色會被殺死，而你絕對會疼得呢哇亂叫。誰願意體驗被生吞活剝是什麼感覺？你又不是有病。

摩拉克斯是當真覺得這隻小龍有趣。

他是個生來就淡情的神明。都說契約之神、岩王帝君是注定要親手結束亂世的聖明之神，所以他無欲無求，也可以說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他不喜紛奢，但世人都認為帝君的東西就得是世上最好的。漸漸的，他便也習慣了。他出征四方，為璃月帶來無數土地，他生來桀驁，生來傲慢，這身獨屬少年的桀驁和傲慢會被歲月的磨損吞噬。

但這份淡情，像是永遠屬於摩拉克斯。

他很少對什麼東西起興趣。

他本來不該救下眼前這頭龍的，魔神與魔神隻有戰爭與聯盟，不該有憐憫。可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初生的，神智尚且不清晰的魔神兩隻爪子，如同現在一般抱住了他的腿。

那一刻，他有些好奇，如果把這隻龍帶回去又能怎樣？

那時年輕的契約之神總是想到什麼便做什麼。或說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實力足夠自信，他並不認為這隻魔神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但同時，他也對這隻龍保持了對魔神該有的警惕。

勇氣與警覺並存之人，才是亂世中的勝者。

璃月的子民、夜叉、仙人，乃至於若坨龍王，都堅信摩拉克斯就是那個勝者——雪山和巨淵之間這片群雄逐鹿的土地上，唯一的勝者。

“你不想走嗎？”他垂下眼，輕聲問道。

你拚命點頭。

“那便留下罷。”

·

摩拉克斯日常很忙碌，初生的國家一切都需要他來治理，常年的征戰需要他來統帥。而你被安置在這位最高統治者的家中，平日裡也見不著彆人，百無聊賴，也沒什麼意思。

距離摩拉克斯上次回來已經過了三天。

在和001掰扯了整整三天，隻見表情包不見人後，你終於是忍不住了。撲通一下從床上跳下去，跑著小碎步朝門口去。

費了好些勁推開大門，卻看見一雙熟悉的腳。

聲音從頭上傳來：“怎麼跑到門口了？”說著，他還提溜著你的腦袋把你懸在空中。

你蹬了兩腳空氣，發泄你對這個姿勢的不滿，但很遺憾，摩拉克斯沒有成功解讀。你隻好氣呼呼的指了指摩拉克斯身後，又指了指自己。

“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