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問了不少問題，你一一耐心回答後，他的臉上仍然有著愁雲。你看得出來，但並沒有主動問出口。

你並不知道他在苦惱什麼，他臉上很少有這樣的情緒。摩拉克斯的代言詞一向是理智、聰明，甚至不可一世，沒什麼事能被他放在眼裡，他是一位強大的神明。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你發現這位神明外表冷淡，心裡卻牽掛很多，大到整個璃月，小到路上順手撿回來的你。

你不明白這個世界的神明是不是都和摩拉克斯一樣，身上有屬於人性的情緒。但你總覺得這樣不好，一個神明有太多感情不好，因為沒人能一直陪著他。無論是他記掛著的，哪怕妒恨著的，沒有人能陪一個既是王者又是神明的人走到最後。

這太痛苦了。你想，摩拉克斯是你來這裡之後對你最好的人，你不想他那麼孤獨。儘管這裡的人，沒人敢把他和“孤獨”這個詞眼掛鉤。

你不去過問，等著他自己慢慢把那些困苦消磨殆儘。因為你清楚地知道你幫不了他，你也要離開的。

“最多明日，若陀便會來找你。歸終說也許你一人呆在此處會有些許無趣，尋了那日的仙鶴伴著你，我不知何時會至。”他頓了頓，站起身道，“我尚有公務在身，便不多陪你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

就在他即將越過門檻的時候，他突然停住了，卻並未回頭。你疑惑地看向他，他朝著陽光的方向，全身被鍍了一層金光，幾縷黑發掙紮出兜帽，和衣袍一同隨風擺動。

他一個人站在門前，身前便是經曆過一場突襲，子民正繁忙於修複，但依舊其樂融融的璃月。是喧囂人間，是一方安隅。

你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看著眼前的景色，你卻被這個世界生機勃勃的人間震驚了。明明剛經曆過戰爭，在千瘡百孔的世間，他們還是能夠露出笑容，攜手重創家園。在此之前，你未曾見過如此頑強而向陽生長的生命力。

你生於和平年代，長於和平年代，自然無法懂得那些飽受戰亂、千瘡百孔的人們，在無數次經曆痛苦與絕望之後，被一個強大而賢明的君王庇佑，給予一方少有死亡的安樂之地，不再妻離子散、顛沛流離，不再蜷縮荒野，畏懼魔物，不需要膽戰心驚也能活在這充滿苦難的世間。

這便是他們子孫後代永遠信仰這位君王的原因。

至死不渝、生生不息的信仰。

“我時常在想，我為什麼要幫助這些人類，”摩拉克斯驟然開口道，“便如我將你撿回來後，也會質疑我自己的決定。但每當這些不解湧上心頭，我便會立刻將它們遺棄。我是摩拉克斯，仙人夜叉、龍王魔神的首領，璃月的岩王帝君，所有人都相信我的決定，沒有人會質疑，所以我也不能質疑我自己。”

你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些事，但你安安靜靜地做了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他說得是沒錯，哪怕驕傲如留雲借風，嘴裡也會經常掛著“帝君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聽從就是了”“帝君不會有錯”這些話。他是神，他是摩拉克斯，沒人質疑，沒人敢質疑。

“我現在卻很想要這個答案，我所做的，一定是對的嗎？提瓦特培育了魔神，天理以七神之位誘導魔神之戰，她說提瓦特隻能有七位神明，所以眾魔神對此爭論不休。歸終說，也許是為了製衡魔神，所以魔神的本質上，就會去守護自己的信徒。我認為天理的作法有時太殘酷了，有時卻是公平的。天理在我眼裡仍有汙點，那麼我自己呢？”

摩拉克斯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房間內。明明是這樣的話，他的語調卻仍舊平淡無波，像是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話一樣，他沒有表露出一點脆弱和不自信。

但你卻從那副軀殼中，看見了另一個靈魂，那個在陰暗處獨自迷茫著的靈魂。

“她做得不好，但你做得很好。”你明知道他不在乎答案，卻仍舊開口道，“你已經足夠好了，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自己。魔神願意歸順你，是因為你足夠好，璃月能有今天的模樣，也多虧了你。至於魔神誕生於世的職責，何必糾結呢？摩拉克斯，你知道自己想乾什麼就好了，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

“你沒必要為這些苦惱，有我啦，我陪著你呢，你要是乾了不好的事我第一個站出來阻止你。”

當然是不可能的。

開什麼玩笑，摩拉克斯要是想乾什麼事，十條龍都攔不住，你要是站出去攔那麼一下，在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死龍了。

摩拉克斯顯然也聽出了你話裡的不真心。他輕笑了一聲，沒有回應，抬腳離開了這裡。

“好好休息。”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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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著尾巴思考自己剛剛有沒有說錯什麼話的時候，突然外麵一陣喧囂。

你依稀聽清是一男一女。

“你見到他了可不要太凶，他誕生沒多少時間，經不得你嚇的。”是歸終。

這應該說的是你。

“你這話說的，”另一道聲音渾厚，一句話說出來就像有山嶽即傾的氣勢，“我又不是故意來找他茬的壞人，怎麼就能嚇著他了。”

“也不知道把人嚇得睡了幾天的是誰。”

“他被狼嚇著了也能賴到我身上，你真是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你就說是不是你籌劃的吧。”

“完全沒有的事——歌塵浪世怎麼什麼都和你說！”

兩個人推開門走進來，歸終先一步入門，見到你醒著就快走兩步過來，笑眯眯說：“一聽摩拉克斯說你醒了我便帶著這人來了，你不是想見他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