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嗓音幽然,一如鬼魅,平頭少年僵在原地,心跳猝然停滯,血液瞬間凝固,頓感一陣頭皮發麻,絲絲縷縷一路往下,連帶著脖頸,脊背也陣陣發麻。
此刻的平頭少年覺得自己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明明對方不過是個柔弱少女,他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動彈不得。
“怎麼,這就怕了?”
蘇玉嬌瞥了眼他顫抖的手說道。
“再跟你說一件事,我現在還未滿十四周歲,就算殺了人也不用坐牢。”
隨著脖頸處的威脅越發進了一步,汗水悄無聲息地浸透脊背處的衣服,即便他不想承認,可身體對恐懼天然的反應使他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女的,他是真的怕了。
“要是再讓我看見你欺負我們學校的同學,我就殺了你。”
蘇玉嬌直勾勾的盯著他,說得極其認真。
女孩平靜的聲音居高臨下,像電視劇裡陰狠的大反派,讓他有種迫切想要跪地求饒的錯覺,恐懼最終化作一股清流從眼角溢出,喉嚨微微發燙,極力忍下了想要啜泣的感覺。
“聽明白了嗎?”
反派發話了。
“明白了!”
平頭少年紅著眼眶,哽咽著微微點了點頭,蘇玉嬌隨即放開了他,少年見狀立即從她身邊逃似地彈開。
他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脖子,臉上儘顯委屈,他畏懼地看了眼蘇玉嬌,腳下不自覺往後退。
“老大?”
事情發生得太快,幾個小混混還不知道他們的老大在這短短一瞬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玉嬌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平頭少年立刻脊背一僵,隨即忿忿地手下說道:“我們走!”
“可是老大,錢呢?”
平頭少年瞪了他一眼。
黃毛少年顯然不明白他老大眼神中的警示意味。
“快走!你不要命啦!”平頭少年拉著他逃命似的跑開了。
出來混了這麼久,見過不要臉的,還從沒見過不要命的,這女的怕不是個瘋子吧!
蘇玉嬌見他們落荒而逃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三月的風,帶著和煦暖意,從青瓦白牆間穿行而過,飄向了枝頭樹梢。
枯黃的樹葉隨風凋零,露出枝頭嶄新的嫩芽。
暖風掠過頭頂,蘇玉嬌卻在一瞬間感到脊背發涼。
心跳突然間失去規律,變得慌亂無比,有什麼東西從腦海深處悄然滋生,它靜悄悄什生長著,帶著綿密的刺,一點一點緩慢地爬向了四肢百骸。
“蘇玉嬌,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在做什麼?!”
腦海裡一個嚴厲的聲音責問道。
“蘇玉嬌你是不是瘋了?你威脅他?他還未成年,他是個孩子!你居然仗著自己多活了幾年去欺負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蘇玉嬌你是不是想殺了他?”
“蘇玉嬌你剛剛是不是有那麼一刻想要傷害他?”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你想犯罪嗎?”
“你知道你這是在犯罪嗎?”
“你想把你第二次活下去的機會親手毀掉嗎?”
“蘇玉嬌你就是個壞人,這些全都是你的錯!全都是你的錯!”
平頭少年慘烈的哭喊,從脖頸處噴湧的鮮血,血肉模糊的頭顱,以及瞪著天空血色的眼球,一幅幅侵入畫麵合成動態的影像落在視網膜前,眼裡的世界一片猩紅。
鼻腔裡湧入的血腥氣味讓她暈眩,她幾乎能感受到刀尖刺入皮膚下的真實觸感,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惶恐。
“你是不是想殺了他,你這個壞女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隻是想嚇唬他!”
“不,你就是!你想毀了彆人,再毀了自己!”
“我沒有!”
腦海裡仿佛出現了一黑一白的兩個自己,她們極力爭辯著,死死掐著對方的脖子,發了瘋似的扭打,撕扯,似要將她的靈魂扯成兩半。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耳邊的聲音喋喋不休,蘇玉嬌抱著腦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老天!求求你放過我!”
眼淚大顆大顆滴落,裹著塵土滲進了泥裡。
這一刻,所有恐懼,自責,愧疚以及委屈紛至遝來,無法抑製的複雜情緒就像決堤的洪水衝擊著她理智的防線。
她無助極了,隻能拚命地道歉,卑微地求饒,為她所犯下的“過錯”,為她的思想,為她的過去,以及為她的存在。
就像虔誠的基督信徒,一遍又一遍地乞求她的主赦免她的原罪。
“同學,同學?”
焦急的聲音在耳邊反複響了很多遍,有人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一切令她瘋狂的幻像戛然而止。
小船靜靜躺在深藍色的大海上,海麵平靜無波。
“同學你怎麼了?”
來人是個大叔,穿著學校統一的保安製服,他看著她,一臉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