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城花園越靠裡,樓棟就越是稀疏。因為尚不清楚疫情的情況,住戶們都選擇待在家裡不出門,這讓本就靜謐的小區變得更加冷清。
葉開一出18棟的單元門,其實就有些後悔。倒也不是不想跑這一趟,而是中心花壇那邊真的太暗了。
他站在原地望過去,心裡有些許發怵。
跟這邊明亮的聲控燈比起來,那邊路燈的亮度簡直像此時天上的星星,除了在夜裡增加點黑暗的氛圍感,沒有任何照明作用。
或許剛才就應該讓連夏一起的。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小朋友一個人在家裡待了一天,此時肯定是又怕又餓,留下個人陪著會更好一些。
葉開咬咬牙,抬起腿腳步飛快地朝著自己家走去。
四周太過安靜,他決定哼歌給自己壯膽。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愛你對峙過絕望,不肯哭一場。”
“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賭命運的槍。愛你和我那麼像,缺口都一樣。”①
葉開唱著唱著,心中的情緒隨著歌詞的推進,越來越熱血。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他要踏破這黑暗,撕碎這恐懼!
葉開腳下生風,身上的防護服隨著他的動作摩擦出聲,節奏竟然恰好吻合。不自覺地,聲音拔高了幾分。
正當葉開快要走到中心花壇時,忽然,從剛才途經的住戶樓裡傳出一個大聲的、稚嫩的、特彆有辨識度的童聲:
“去嗎?配嗎?這襤褸的披風!”
葉開一愣,腳步停了下來。
那聲音一停,隻聽正對麵的樓裡也傳來一個同樣稚嫩的聲音:
“戰啊!戰啊!以最卑微的夢!”
一時之間,小區內從四麵八方傳來了不同音色的童聲。
他們雖然略顯稚嫩,卻保持著最大的熱情,他們引吭高歌,迎風歌唱。
“誰說站在光裡的才算英雄!”
葉開站在原地,在童聲交彙的中心,十分茫然。
我這是...對上暗號了?
各處的聲音一來,一定程度上減輕了中心花壇旁的黑暗給他帶來的恐懼。葉開拉拉防護服,準備走得更加瀟灑一些。
他正要踏步,身前忽然有光一閃而過,隨即,他聽見旁邊住戶樓裡傳來“哢擦”的聲音。
葉開一驚——有人在拍照!
他再不敢停留,更加快速地朝前走去。
一邊走,葉開一邊憤憤地想,今晚要把防護服焊在身上,誰也不知道是他。
他可不想上明天的小區頭條。
誌願者在中心花壇跟小學生對暗號為哪般?一25歲青年男子唱《孤勇者》給自己壯膽,竟是因為恐懼黑暗!
震驚!
***
葉開快速跑回家,收拾了一些速食米飯和適量的零嘴小吃便下了樓。他出單元門的時候,方才的大合唱已經停止了,四周再次恢複了寂靜。
小區為了節能加不擾民,路燈的亮度都不高,整體環境顯得十分昏暗。微風吹過,燈下樹影斑駁,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耳邊似乎傳來低語,他環顧四周,卻找不到人在哪裡。遠處的中心花壇,被密不透風的黑暗包裹,什麼都看不清。
身上出現一層薄汗,葉開有點難受地扯了扯防護服。他深吸一口氣,正要給自己鼓勁。
一抬眼,卻看見遠處的黑暗裡走出一個“大白”的身影。
她踏夜而來,將這有些死寂的氛圍忽然拉出一絲生機。那個身影不算很高,卻在此刻讓他無比安心。
葉開朝前走去。
走近後,那個“大白”似乎也注意到他,朝他所在的小路走了過來。
他看著前方的人,心中升起一個模糊的預感。這個預感,隨著越來越近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他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緊緊地盯著來人。那人見他不動,朝這邊小跑了幾步,站到他麵前。
葉開看著麵前的人,心裡的小鹿蘇醒,在花園中跑個不停。熟悉的女聲響起:“葉開,我來接你。”
溫柔的,如那日初遇。
***
連夏等了等,沒等到葉開的回複,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正要尷尬地道歉,麵前的人才發出了聲音。
“怎麼過來了?”葉開問道。為了按捺激動的情緒,他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連夏以為他是嚇著了,也沒深究,隻回答道:“隔壁鄰居出來了,她在看著小朋友,我來接你。”
她將聲音放得很輕,帶著安撫。
葉開聞言,感動不已。
連夏見他不說話,又接著道:“咱們快去發抗原吧,巧巧他們已經快要發完了。”說完就轉過身緩緩走了兩步。
葉開“嗯”了一聲,跟了上去。
他們回到六樓,一個中年女士正在門口,跟剛才的小姑娘蹲在一起翻花繩。見他們上來,兩人齊齊站了起來。
葉開將吃的遞給小姑娘,問她需不需要他幫她熱一下。旁邊那位鄰居一聽,急忙開口:“我來吧,我來照顧她。”
三人又聊了幾句,這才得知這層樓的兩家人都是剛搬來不久。說是鄰居,其實也沒有見過麵,鄰居當然也不知道今日這邊隻有一個小孩子。
剛才她已經跟小朋友的父母打了電話,雙方溝通過了,對方可能要明天才能進小區,讓他們和物業幫忙照顧一下。
連夏點點頭,聯係物業,核實了情況後,就和葉開繼續往下一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