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哭。”連夏接著他的話說道。
“是的,那時候你在樹後麵站著,我正想開車過去,就看見你在擦眼淚。”
連夏聞言,一時間心亂如麻。
她忽然想起那日下午,那個打亂之前擬定好的計劃的電話。
其實不是那個電話的問題,是她心中一直有一團特彆繁雜的悲傷。
是的,繁雜,繁瑣複雜、亂七八糟。
無根的悲傷攪成一團,被她隨意扔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以為不去看它就不會出現。
然而事與願違,任何一個讓她覺得不按預想發展的事情都可能成為抓手,將這部分悲傷扯出來。
扯到她給自己特意包裝過的舒適圈中去,扯到她以為的陽光樂園裡去。
然後亂麻被放大,悲傷被釋放。
她可能在任何時刻狼狽地痛哭一頓。
而此刻,有人說他看見過她嗚咽的時刻。
悲傷又被注意到,打得連夏措手不及。
她的心中惱怒不已——明明是好不容易藏好的。
羞惱將她逐漸包圍,呼吸逐漸加深。
然而,連夏沒有意識到。
哪怕此時她有些生氣,自己對葉開,竟還有著很強的傾訴欲。
她的腦中此時千頭萬緒,大多數是關於等會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他會怎麼問呢?問自己為什麼會在那時候哭泣?
那她又要怎麼回複和解釋呢?
這些悲傷是她自己都不願看見的東西。
要不講講那個電話?不行。他肯定會覺得矯情。
講悲傷存在的原因?不行。搞不清,她自己都搞不清。
連夏心裡七上八下,她看著前方擁堵的路,惱意升起,竟生出想要跳車逃跑的想法來。
葉開感受到身邊人周邊空氣的僵硬,連忙安撫道:“彆介意,我不會問你為什麼哭。”
連夏愣住。
似是想說的太多,葉開講話的速度稍稍加快。
“那天我沒有去前麵,就是我有猜測你可能不願意在彆人麵前哭。”
“所以我也不會問你為什麼,除非你哪天願意說我再聽。其實這件事我也沒打算告訴你,隻是你突然知道了。唉,是我沒有做好,真的抱歉。”
“但是連夏,你彆怕——”
說到這裡,他又放慢語速。
“我隻是想說,這件事的發生我的本意不是讓你感覺邊界被侵犯。”
“我那天隻是誤闖,隻是我擔心你,所以我沒有離開。但是你要相信,我一定不會刨根究底。”
“我...我隻是想告訴你,在你感覺傷心難過的時候,你可以不是一個人。你需要的話,我隨時都在。”
葉開停頓一秒,他看著前方依舊不動的車流,忽然生出勇氣。渴望呼之欲出,被拒絕時退縮的痕跡被遮蓋住。
心中有個聲音在呐喊,告訴她,都告訴她,把你自己告訴她。
他閉了閉眼睛,又緩緩開口。
“我會陪你。在你身後,在電話裡,或者在微信中,在任何一個你能夠接受的位置。
其實你也感覺得到吧,我很想靠近你。我沒追過人,也不知道我對你的關照你會不會誤解是友誼,但我確實心思不純,不想跟你隻做朋友。
我自認為,你的情緒你的顧慮我都能接受。所以我也很想問你要個機會。
當然,最最重要的前提,是你願意。”
“連夏,如果你願意,給我個可以靠近你的機會吧。”
給我一個靠近你的機會。
因為是機會,所以選擇權在你。
因為選擇權在你,所以任何進度你都可以叫停。
如果你願意,
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①
當然,前提是你願意。
葉開一股腦把話說完,隨即沉默下來。他眼眸微垂,溫柔地看著連夏,等著她的回應。
可不知怎的,他的聲音似乎還在車內狹小的空間裡回蕩,一句一句地闖進連夏的耳朵裡,循環播放。
連夏方才混亂的思緒蕩然無存,惱意全部消散。那些難堪和羞憤儘數化作此時腦中炸開的煙花。
在心跳聲和煙花聲爭先“砰砰砰”綻放的嘈雜中,她隻有一個念頭,是近日最為流行的網絡語——
果然,真誠才是必殺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