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火球在被科菲切成薄片的斐亞大腿肉上輕輕彈跳，油脂燃燒，發出啪啪的聲響。

香味隨著那聲音一點一點彌漫開來。

三人一貓——

準確地說，是兩人，一巨熊族還有一隻會說話的貓圍坐在桌子上，四對眼睛都落在桌子中央的食物上。

科菲抬起眼皮，他看看林奈，又看了看剛剛出現的白發少年，嘴裡嘟囔了兩聲。

見林奈看向自己，科菲才撓了撓頭，稍稍大聲了一些，“我離開家鄉後，見過不少種族，唯獨沒有見過人類，現在，卻在酒館裡一下見到兩個，覺得有些新奇。”

林奈聞言轉頭看向一旁的少年，她有些遲疑地開口，“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暈倒在黑暗森林裡？”

少年垂著睫毛，並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桌子中央的斐亞肉散發出陣陣焦香時，他才動了動放在桌上的手臂。

“艾桑維澤。”少年抬起頭來，他盯著林奈的眼睛，輕聲道，“我的名字。”

“艾桑維澤……”林奈重複了一遍，她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唇，眼尾彎彎，帶著笑，“快吃點東西吧，你昏睡了許久，一定餓壞了。”

看起來，艾桑維澤的確餓壞了，他吃肉的動作有些快，卻仍舊優雅——尤其是和大快朵頤的科菲比起來。

後院的樹鼠們也湊在桌邊，它們圍著一碟接骨木的漿果，你一顆我一顆地爭搶著。

斐亞的肉經過炙烤後，撒上了一層薄鹽，配上林奈從後院挖來的野蔥，味道很好。

幾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將所有的斐亞肉消滅殆儘。

林奈半靠在椅背上，看起來有些靨足。

科菲十分懂事地站起身，將桌上的碗碟收拾進了廚房，“小老板，你坐著休息就行，碗筷這些我會清洗乾淨的。”

林奈沒有推脫，吃飽後，她有些困倦，眼睛眨呀眨，在快要閉上時，驀地看見了仍舊坐在那兒，看起來有些局促的艾桑維澤。

看到他，林奈突然想起了那副因為大雨，而留在黑暗森林的銀質鎧甲。

“艾桑維澤，那天隻有我一個，所以你的鎧甲留在了黑暗森林裡。”林奈坐直了身子，她轉過頭，看向酒館外——

視線被門口垂下來的藤蔓擋住了，隻是雨聲卻輕而易舉地穿過了藤蔓，落在了她的耳朵裡。

“最近一直在下雨，所以沒有能去將鎧甲帶回來，你……”林奈正要說，可以等到雨停後，她們一起往森林裡去，卻見到艾桑維澤搖了搖頭。

林奈愣了愣，她聽到艾桑維澤的聲音響起。

“用不上了。”艾桑維澤道，他看著林奈十分認真，“我想留在你身邊。”

林奈眨了眨眼，她放在膝蓋上的指頭不自覺地抽了抽。

艾桑維澤的話在她耳中，被自然而然地翻譯成了他也要留在酒館打工。

林奈緩緩咽了一口口水，她抬頭看向艾桑維澤，小心翼翼道，“艾桑維澤，酒館裡沒有那麼多客人，有科菲一個員工就夠了，我——”

發不出工資幾個字被林奈極小聲，極小聲地吐了出來。

艾桑維澤有一瞬間的茫然。

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了桌，它晃動著尾巴，尾巴尖輕輕拍打在艾桑維澤的手背上。

“隻需要食物和睡覺的地方。”艾桑維澤開口道，他站起了身。“我不需要其他的東西。”

林奈這才發現，雖說麵前的少年長著一張顯得有幾分稚嫩的臉，可是個子卻是極高，自己要抬起頭，才能看清他臉上的神色。

不需要工錢的免費勞動力……

林奈的眸光亮了亮，她看向艾桑維澤，“隻是艾桑維澤，你的家人不會擔心你嗎？”

艾桑維澤搖了搖頭。

林奈見狀忙止住了話頭，生怕再問下去，便會觸碰到艾桑維澤傷心的往事。

她站起了身，對著艾桑維澤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林奈，請多多指教。”

艾桑維澤眨了眨眼，他藍色的眼睛看向林奈白皙的手，片刻後，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捏住了林奈的指尖。

林奈眨了眨眼，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到麵前的人俯下身去。

而自己的手背上，則是有些微涼的觸感傳來。

親吻過林奈手背的艾桑維澤站起身，他對著林奈一字一頓道，“晚安，阿奈。”

林奈的臉上，後知後覺地爬上了一層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