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夜色融融,嶽陽皇城上空卻無一顆繁星,冷月籠罩在無邊的雲色中,四周靜謐,深夜隻剩侍衛換崗的聲音,雖說已加固守衛,但對於洛九歌來說進入皇宮依舊是易如反掌。
永晏殿隻剩下南洵皇深深喘氣聲,洛九歌輕輕落在寢宮外細細打量,門外並無侍衛值守。
“進來吧,知道是你。”一道滄桑卻又雄渾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洛九歌推開門邁進去又反手關上門。隻見正對門端坐著一碩望宿德的老人,身著龍袍雖神采依舊,卻難掩病態。
“皇伯伯怎知是我?”
“朕知道你今日回來。”離憂聲音雖威嚴卻不掩慈愛,拍了拍身旁“坐吧,三年不見,小九長高了不少。”
“多謝皇伯伯惦記著我。”洛九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了離憂身旁。
“事情準備妥當了?”
“是,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好。老二前幾日已經知道了朕重病的消息,定是已經派人去北漠了。”
“人已經被攔下了。”洛九歌看著離憂已經渾濁的眼睛於心不忍,並未說出二皇子離蕭派出的是死士,衝著三殿下的命去的。
“老二啊,總是陰狠些。”離憂麵露憂愁,心裡也明白離蕭能乾出什麼事來,也明白洛九歌為何隱瞞,也不點出。
洛九歌並未回應,這時候她不該說什麼。
離憂對離蕭是心存芥蒂的,雖說當皇帝的不能太過仁慈,但不擇手段在哪都走不長久,何況是不悌不孝之人,離蕭行事太過狠毒,對兄弟趕儘殺絕,若他坐上這皇位,不知南洵百姓是否會像如今那樣安居樂業。他能當皇帝,若是亂世,他這性子或許是好事,但在如今,他絕不會是個好皇帝。
“知道朕為何找你嗎?”離蕭回想起往事,“因為十年前在點墨院,隻有你許下心係百姓之誌。”
十年前的點墨院,七歲的洛九歌說出了令皇帝內心一震的話。
那天隻是尋常的一天,與往常並無不同,南洵皇帝隻是心血來潮想看看點墨院那些小娃娃上課的情況。當日夫子正講到《君者仁義先否》一篇,便想著現場考考這些學生。
南成願讓正讀著“仁義當道”的學生們停了下來,問道“夫子現在問問大家,為人者是否仁義為先呢?”南夫子看著靠著近些的離殤便道:“三殿下您先來。”
十歲的離殤站起來朝南成願拱手道:“為人者,自是以仁義為先,古之君者,仁義治之;為人臣者,當懷仁義以事君;為布衣者,苟誌於仁矣,無惡也。”
南成願點了點頭並未給予評論。
“夫子,學生有話說。”離蕭站起來拱手道。
南先生摸了摸胡子道:“二殿下請講。”
“為君者,當止於仁。過於仁義,終有仁至義儘之時,到那時豈不難堪,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聰明人自不會以仁義為先。”
南先生聽聞其言一怔,也是點點頭並未言,卻是點了旁邊低著頭的沐家小姐沐璟溪。
南洵風俗開放,並無男女大防,是以點墨院男學生和女學生是一起讀的。
“沐小姐怎麼看?”
隻見沐璟溪抬起頭,也不知道自己該死什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我...我...”
南先生搖了搖頭:“罷了。”一扭頭,看見坐在窗邊洛九歌用手抵著下巴,趴在桌上不知在望著窗外的什麼。
“洛九歌!洛九歌!”南先生喊了幾遍也不見她回神,還是坐在她右邊的小沐璟溪推了推她。
“九九,九九。”
“啊,何事?”洛九歌回了神,看向沐璟溪,沐璟溪小聲道了一聲又低下頭:“抬,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