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回 清雲手上捧著燒紙錢的盆子,……(1 / 2)

月灑鏡泊湖 花非畫 3301 字 10個月前

清雲手上捧著燒紙錢的盆子,摔了吉祥盆,被人攙了起來,接過靈頭幡,將母親的遺像捧在胸前。全體孝屬及執紼的近親友便跟著一起高聲舉哀,這時,燒了一所紙紮的小四合房。被請來揚紙錢的此刻大顯身手,趁著紙活的火勢,一連揚了三把紙錢,頓使漫天皆白,良久不能落地。有許多小孩,甚至老年人都湊過去,伸手接搶那些尚未落地的紙錢,說是用這種紙錢擦拭麵部或身上的疥癬,當可霍然。此說雖然屬無稽,但無意間卻為喪禮壯大了聲勢和場麵。

盛殮楚於氏的棺材很是講究,乃是一口精選的金絲楠“四獨板”(即兩幫、底、蓋,均為四塊整板)的“重材”,這是最上品的殮具了。是幾年前娘特意從一個落破的富商家中買了過來,那年楚老爺也不過剛剛過完五十大壽大病了一場,娘是買了來做衝喜之用,買來之後不過幾日楚老爺真的有了起色,或許是醫生對症下的藥起了見效,但家裡人卻更著緊的是這上等棺木確實是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楚老爺更是對愛妻尤為感激,私下裡隻說:這等上好棺木買了來,治了我的病,是你的功勞,百年之後,這上好的東西必是要留給你用的,我不過一塊薄板也就將就了,這一生我絕不容你受半點委屈,即使是彆了塵世,也要你睡的安穩,躺的舒服。不曾想一語成讖,如今發妻真的先一步而去,而這副棺木也似早就預備妥當,單等著主人躺了進去,好蓋棺儘了自己的義務。

清煙被奶娘和桔香扶著,已是哭的渾身無力,剛被攙扶上了馬車,又爬了出來,撲到棺木上撕心裂肺的放聲大哭,靜軒忙喊了幾個家裡有些力氣的女傭,把她拖拉回來,清煙孱弱的身體抑製不住的抖動,無力的癱在眾女傭的懷中,被人抬上了車。

孝屬的後邊便是二十四名頭戴青氈荷葉帽、插著紅雉翎、身穿綠駕衣的杠夫,扛著棺木,上扣一卷嶄新“百壽圖”的大棺罩。

送葬的隊伍緩緩而行,楚家的親眷們和著念經的頌文的和尚道士,更有哭靈的,一路如喪考妣將靈柩抬至墓地,葬入事先由陰陽先生擇時辰挖好的墓穴中,用土掩埋出墳頭,將清雲所持靈頭幡插在墳頭上,並將紙糊的金銀庫在墳地焚燒,供娘親在陰間“受用”。

清煙爬在墓穴處雙手死死摳住泥土,死活不肯起來,一邊的陰陽先生看著時辰,在旁急催:“姑娘,若誤了令堂大人西去的時辰怕是要誤大事的,倒不入日後時常過來看望,倘或因為你這般愚孝著不肯入葬,令堂在陰間不得超生,遭些零碎的苦,受些鬼差的氣,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清煙本不信這些鬼神邪說,可這一會攤在了娘的身上,竟都信這些所謂的迷信之說有證有據,隻是剛剛和拖拉自己的下人們拚儘了氣力,這會腳下發軟,手上無力,撐不起來,靜軒從旁伸出手將她扶了起來,清煙一手的黃泥也弄臟了他的手,他隻覺這雙手冷如冰碴,寒氣直入自己的掌心,隻想握著這雙手,把自己的溫暖傳遞過去。

清煙冷不防被靜軒扶起,起身後桔香已經貼了上來,攙扶住她,她很自然的收回了手,不再看靜軒一眼,隻是臉上的淚猶自垂落。

這一日,哭累了,喊累了,掙紮累了,清煙回楚宅時,已軟的如同燒過頭的麵條,一碰就要斷開,從上至下沒有一個關節是可以抬的動的,最後也是被下人們背進房的,桔香今日也不敢再聒噪,和著奶娘一起打水替她淨麵,擦身,換衣服。清煙強撐著想起床,卻又軟軟的倒了下去,心裡直記掛著爹,忙又遣了桔香過去看看。

約一頓飯的功夫,桔香才回來。

“桔香,爹怎麼樣了?”清煙歪在靠枕上,強打著精神問道。

桔香看了清煙一眼,忙將眼神躲開,假意替她理了理床上的被褥,才嗑巴著回道:“老爺,老爺睡了。哦,沒睡,是我去的時候沒睡。不是,是我走的時候睡著的。他早起沒趕上送靈,在家鬨騰了一陣,後又沒了勁,這回吃了藥睡了。”

清煙望了望桔香,心裡一陣狐疑,平日這丫頭說話伶俐,一句話快過一句,從未見過這般神色慌張,又語結氣緊的模樣。

“桔香,你去的時候誰在照顧爹,哥哥他們可曾去看過。”清煙不由忖度起來。

“沒,沒看見。是遠遠看見隻是沒看清是哪位少爺,晚間夜色模糊,少爺們都差不多身量,又都穿了孝服。”桔香再度閃爍其辭,眼神飄移起來。

“小姐,我幫您去端粥來喝。”這下清煙疑心更重,這丫頭一向憊懶,能躲則躲,今天卻益發勤勞起來,這裡怕是另有文章。

“我不餓,桔香,你雖平日頑劣,淘氣,但我也不大管著你,事事都和你說,隻把你當個心腹可靠的人,在我心裡其實是把你當個妹妹對待的,你也見了彆家的少爺小姐是怎麼對下人的,你在我身邊幾乎算的上半個主子。你是個聰明人,我說的這番話可有給你什麼提示?”桔香雖平日看著機靈,畢竟還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哪裡擱的住,隻這一會功夫,已經破綻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