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笑走到包房的時候,社團裡除了副社長不在,其餘人已然到齊。
端著菜肴的服務生在走廊穿插而過,他邁過包房門口一對大敞著的柚木門,踏上柔軟的紅色地毯。精致的包房內,一盞玻璃吊燈懸掛在天花板上,散發出的柔和光線使整個包房看上去仿佛被杏黃色的輕紗籠罩。淡金色桌布罩著的圓形飯桌置於包房最中心,社員繞著桌子勻稱地坐成了一個四分之三圓。
黎羽白衝走進包房的柴笑熱情地打了個招呼,示意他找位置坐。
說是隨意找位子坐,備選目標也僅有三個——
黎羽白身邊的正座空著,不用想也知道是留給誰的。他身邊另一側的座椅也是空著的,大概是留給副社長的,如此就隻剩下靠門邊被眾人不待見的最後一把座椅,柴笑毫不在意其地理位置的劣勢徑直坐了過去。
柴笑恭敬謙虛而知趣識相,從不逾越身份尊卑有序的鴻溝,這都是得於從小在家庭被灌輸的觀念——做人要知禮有禮,況且隻要能和正座上的張慨言維持一個安全且舒服的距離就算是絕佳的地理位置。
雖然他和張慨言隻有兩麵之緣,但柴笑認為張慨言這個男人的行徑有些奇怪,舉手投足間總帶著點難以猜測的神秘,那個像一頭溫和野獸般的男人似乎對自己有種善惡難辨的眷注,不想和他有過多少牽涉的最好選擇就是避嫌然後遠離。
張慨言在柴笑落座前就已經到包房門口了,但他隔了足足兩分鐘後才走進包房,他自然也看到了柴笑入座的全過程,卻渾不在意地帶著饒有修養的笑容走進來。
社團成員頓時齊刷刷起身,目光隨著向正座走去的高大身影移動。
待到張慨言在位置上站定,黎羽白在座位旁向他伸出一隻手,微笑道:“您好。”
在眾人期盼的注視下張慨言伸手回握。
“你好。”
先前還在說笑的社團成員瞬間官方正經了起來,整個包房轉瞬之間鴉雀無聲。
相比太過客套嚴肅的場麵張慨言更喜歡開門見山、有話直說,而且在他眼裡,區區一個社團援助確實沒有必要拘束一屋子學生。他的目光掃過全場站軍姿的社員,而後用儘量舒緩的感覺跟他們說話:“坐吧,不用這麼正式。”
剛說完話,副社長匆匆忙忙走進包房,見讚助方已經先一步到了不禁心裡一緊,急忙道歉:“剛剛在洗手間摔倒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她上身的黑色半袖布滿水漬,像是用水清理了很久。
黎羽白無聲向她招招手讓她過來坐下,神態自若地隨著張慨言緩緩落座,繼續說:“您好,我是話劇社社長黎羽白,我們之前通過電話的。”
“我記得。”
黎羽白的身體微微朝向張慨言,眉梢眼角充滿友好和熱情,“我就姑且稱呼您為張先生吧,這次真的是非常感謝您願意為社團提供經費援助。如果沒有您的支持,社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運轉起來。”正說著,他忽然扭頭看向坐在門邊的柴笑,彎著眼睛笑道:“當然還要謝謝張紹南的幫忙,還有柴笑。”
一位服務員恰巧從門口走過,他忽然想到什麼,自覺失禮的笑了笑,“我們還沒點菜呢,餓著肚子怎麼談事情。”
黎羽白叫服務員拿來菜單,先從張慨言開始點菜,之後幾個人輪流點了幾個菜後示意服務員走菜。沒過多久,服務員把最先登場的四瓶啤酒放在飯桌中間的圓盤上,黎羽白轉動圓盤,撈起其中一瓶酒撬開瓶蓋向張慨言詢問道。
“您是開車來的嗎?那我就不給您倒酒了。”
張慨言點了下頭,黎羽白見狀離開座位,順時針依次給在場的各位組長斟酒。道具組的組長下意識起身,屁股剛離開凳子也就一厘米就被他一掌按了回去。
他給每個途徑而來的人的酒杯裡都倒滿了酒,走到柴笑身邊的時候忽然壓低身子,用幾近耳語的聲音詢問道:“你能喝多少?”
柴笑輕抿了下唇沒說話,隻是容著他緩緩往酒杯裡倒酒。
黎羽白聽樸然提起過柴笑酒量差的事,但對他的酒量虛實並不清楚,他不確定一杯啤酒下去柴笑會不會出事,柴笑也不肯告訴他,隻能毫無頭緒地放任酒從瓶口傾倒。
柴笑麵色平靜一如往昔,心裡已經做好了喝下一整杯啤酒的準備。幸好黎羽白明白不會喝酒的人最好還是少喝為妙,於是故意抖了抖手,假裝沒拿穩酒瓶,手下留情地隻填了酒杯的四分之三就轉去下一個組長身邊繼續斟酒。
兩瓶啤酒很快就倒完了,黎羽白拿起第三瓶酒起開瓶蓋,給自己和副社長一人斟了一杯,之後舉起酒杯,一手托住杯底麵向張慨言說:“我和各位組長代表社團成員敬您一杯吧。”
張慨言拿起桌上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緩緩起身,握住杯子的手略微抬了一下,“我以茶代酒。”
一屋子人再次集體起立,兩隻酒杯相互碰撞,杯中飲品一飲而儘,一桌子人重新坐回原位。
最開始的客套環節結束,黎羽白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一份裝訂整齊的合同遞上來,“我請法學院的朋友幫忙擬了份合同,您先過目。”
張慨言看這些合同就跟看作文似的,接過來大致瀏覽了一遍,合同內容從合作雙方、合作項目到雙方承諾與義務甚至連附則附件都條分縷析、麵麵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