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怡心下一沉。

這種地方不可能有多餘的頭繩，即便有，向誰借？誰肯借？

卷子得意地宣布處罰：“考生鄭怡，因觸犯考試規則第——”

“慢著。”鄭怡忽然露出一個奇特的笑容。

她摸索著口袋，掏出一個舊口罩，扯下口罩綁帶，打了個死結，用它沒幾下就紮好了高馬尾，隨後眼神挑釁地看向卷子：“不好意思，忙著助人為樂，忘記了。”

卷子：“……你剛才明明——”

“現在合格了，不是嗎？”鄭怡將碎發攏到耳後，“規則裡的懲罰又不具有時效性。既然你們並未提前告知，學生就應當免責——所以你沒有理由處罰我。”

鄭怡有一種錯覺，卷子好像要裂開了。

她對花粉有點過敏，所以習慣於在兜裡揣口罩。

沒想到今天倒派上了這麼個大用場。

犯錯是人之常情，規則沒說不允許及時補救吧？

卷子把考試規則反思了個遍，硬是沒找出鄭怡半點錯處，隻能憤怒地飄走。

鄭怡埋頭答題，試著搶救一下自己。

她有個答題轉筆的習慣，於是——

筆轉得越來越快，腦子變得越來越蒙。

高數，嗬。

高中數學還沒學明白呢，上哪會高等數學去？

這破考題純粹存心刁難人。

彆人也沒好到哪去，全考場沒幾個落筆的，都一股勁兒地抓耳撓腮唉聲歎氣。

鄭怡餘光瞥見鄰桌有人偷偷傳紙條，一頓擠眉弄眼。

“第十三、十四號考生，你們倆在乾什麼？”

王濤卷子迅速飛到二人跟前，一把卷過紙條，冷笑：“考生劉戀、何璐，違反考試規則第六條，現給予處罰決定——”

“考試資格取消，宰殺。”

“唰——”一瞬間，卷子閃出殘影，自二人頸項飛快劃過。

一記割喉。

動脈血從傷口噴濺出來，那兩名考生瞪大眼睛，身形晃了晃，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痛苦地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嘴裡不斷冒出血沫。

抽搐了沒幾下，就不動了。

他們的屍體被“王濤”手下的卷子嘍囉們拖到一邊，種入一棵屍生樹苗。樹苗原本弱不禁風，一紮進屍體，便瘋狂地吸收尚還新鮮的血肉，跟無土栽培似的嗖嗖生長，把屍體裹成了木乃伊。

鄭怡心頭的疑惑終於被解答了。

二樓教室裡的屍堆，就是這麼個死法。

使用“宰殺”這種侮辱性詞彙來命名懲罰，遊戲NPC對玩家的態度可見一斑。

但剛才卷子卻沒對她動手。

顯然，NPC和玩家之間的較量，止步於遊戲規定的鐵律。無論哪一方，即便再想置對方於死地，也不能觸碰係統的紅線。這意味著——

規則至上。

遊戲規則，既是束縛玩家的囚籠，也是玩家用來自保強有力的武器。

然而，有人隻看到了囚籠。

“傻逼遊戲我操你媽！”十五號麵對眼前慘象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撕碎卷子，連著桌椅板凳踹翻了一地，“淨他媽玩陰的，什麼狗屁規則！老子要回家，有本事你們弄死老子！一堆破紙片我就不信——”

他沒能說完剩下的話。

樹苗在短短幾分鐘內，多了三份養料。

隨著樹根的吞噬，教室逐漸彌漫起一股令人惡心的腐肉味。鄭怡皺著眉嗅了嗅，其中似乎還夾雜著血液香氣。

不對，血怎麼可能是香的？！

鄭怡渾身一顫，猛然回首。

大多數考生都在拚命嗅聞空氣中的味道，他們的眼神也慢慢由驚恐害怕變成了陶醉癡迷。

囚籠裡丟進了一塊肉，獵物們被誘惑著爭相分食，全然不顧滲進誘餌的劇毒。

王濤卷子漂浮在講台上，滿意地“注視”著一切。

鄭怡聽見它說：“入局吧，你永遠都逃離不了這場考試。”

有沒有一種可能，老子最煩的就是考試。

鄭怡按捺住心頭怒火，指甲用力掐入手心，竭力保持清醒。她在腦海中飛速複盤遊戲過程，回想著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按理，她之前見到屍生樹時，並沒有出現這種幻覺，重點應該不在樹身上。而麵對這股血香，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應，說明所有人都在屍生樹出現前後做了一件事，但進度各異。

什麼樣的事可以保證所有人都參與，完成度又有所差異？

考試！

考試本身不就是一項任務嗎？更確切地說，當他們接受考試的那一刻，無形間就已經受到了影響。考試過程中，考生試卷的答題情況參差不齊，幻覺才有輕有重。

鄭怡低頭看著自己麵前光寫了名字的白卷，陷入了沉默。

幸虧啥也不會。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卷子不能再答了，否則幻覺會進一步加深，甚至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給屍生樹當養料。

可怎樣才能終止幻覺？

怎樣才能阻止彆人答題？

正常考試到點就要收卷，這是再自然不過的規定。大部分學生都是掐著時間，緊著再寫兩筆，但有兩種人往往能留下很多閒暇：一種是什麼題都會做的，寫完就老實呆著等響鈴。

另一種是……

王濤卷子已經恢複成人形，在講台上來回溜達，時不時掃上幾眼恍惚的考生，嘴角快咧到了耳根。

“報告。”鄭怡舉起手，“我要提前交卷。”

王濤卷子臉上扭曲的笑容消失了。

它知道不能拒絕考生的合理要求。

收卷的一瞬間，幻覺煙消雲散。

但還遠遠不夠。

“你，可以走了。”王濤卷子咬牙切齒地指向門外，“快點。”

“好。”鄭怡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火速往門口衝去，經過廣播下麵時，一把按下了開關。

“叮鈴鈴——”

頓時，清脆的鈴聲響徹整個教室。

鄭怡進教室時就發現，這所學校的廣播，設置了手動控製開關。

廣播雖然是定時的，但隻要有需要，隨時都能打鈴。

考生們被嚇得一激靈，眼神恢複了清明，條件反射般紛紛交卷。

考試結束。

當然是人工操作。

幻境湮滅後，濃鬱的血香連同屍生樹消失的無影無蹤，一並不見的，還有那兩個作弊受罰的考生。

考場裡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鄭怡盯著乾乾淨淨的地麵，那裡上一秒還殘餘著猩紅的血跡。

係統就這樣輕鬆抹去了兩個玩家在遊戲裡的痕跡嗎？

遊戲之外，他們是否也會灰飛煙滅？

所有玩家，或許都麵臨著這個問題。

【恭喜玩家鄭怡通過開學考試，正式成為學校裡的一員。監考NPC將根據考生成績分配寢室，請服從安排】

王濤卷子清了清嗓，“接下來宣布考試結果。”

“考生鄭怡，不及格。”

“其他人全部合格。”

鄭怡略感意外，這麼難的題，顯然不會隻有她一個人不及格。

看來係統判定考試結果的依據，跟試題本身無關。

“這……怎麼可能？！”唐嫻在她身後低聲驚呼，“為什麼隻有你……”

“噓，彆說話。”鄭怡將手背過去搖了搖。

“考生鄭怡，違反考場紀律，破壞考試規則，導致摸底考試無法正常進行，”王濤卷子用惡毒又甜膩的嗓音宣稱，“故扣除卷麵分20分，綜合平均成績，記為不及格。”

鄭怡微笑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放你娘的狗屁。”

好在王濤卷子沒聽見。

學生們被帶到了宿舍樓。

話說被一堆漂浮的卷子押送的感覺真的很詭異。

宿舍樓分成兩棟，A棟女寢，B棟男寢，中間有辦事大廳相連。

王濤卷子把學生排成一列，照著名單每人發了張校園卡：“你們一會兒在點名冊上簽字。順便提一嘴，今年的新生很多，寢室床位有限，所以摸底考試不及格的考生沒有寢室。——聽見了嗎，鄭怡同學？”

鄭怡：“嗯。那我睡大街？”

王濤卷子冷笑：“用不著。門衛保安這兩天正好請假，你就住在門衛室吧。”

在卷子們的監視下，學生全部進入了寢室。鄭怡剛打開門，就被裡麵的灰塵嗆的直咳嗽。這間門衛室看起來很老舊，不像是有人常呆的地方。

臨走，王濤卷子還拍了拍鄭怡的肩膀，不懷好意道：“祝你好夢。”

它們一離開，鄭怡就研究起了校園卡。

校園卡信息

姓名：鄭怡

性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