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驚,次醉,終狂!”——櫛世鵺如是描述他見到極西之國時的心情。
我坐於安卡王國首都林貝爾的大教堂的鐘樓上,俯覽這這整座城市,手持炭筆作畫。我來到這裡已經經曆了五個春夏秋冬。我與晨星以及其他樞機主教一同參觀過這裡的大教堂,讀過他們的聖經。我同他們一起去國會看過國會議員們的爭吵,也與文代一起去工廠,聽過那裡機械的轟鳴。我還帶著畫具去首都附近的要塞看過他們士兵的操練。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大開眼界。這就是打破我們美夢的驚雷,這就是擊敗了我們的對手。
我們一直以為我們知道的很多,但是我們實際上知道得太少。
我望向天地相接的地平線。我們現在所在之處為優洛巴大陸。安卡王國不過是這裡星羅棋布的無數個國家之一,但卻是此處數一數二的強國。優洛巴大陸紛爭不斷,卻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我們一直以為天園如寶蓋,地方如棋局,其實不然。我們所在的世界是一個圓形的球體。而這個球體之巨大使我們難以想象。優洛巴大陸的人曾經向西走通過遙遠的商路,渡過廣闊的海峽,走過露西亞,與帝國通商。但是當有一天露西亞封鎖商路時,他們不得不選擇開辟新航路以到遙遠的帝國獲取香料和茶葉。現在他們做到了。而且在新航路開辟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南麵的加利米大陸,以及在帝國與優洛巴大陸之間的一個與我們有著迥異文化的卡森特大陸。最後將帝國變成了半殖民地。
我想現在我也能理解為什麼父親和那一位大人會選擇背叛帝國成為夷人的內應了。因為在他們麵前,帝國沒有勝算。他們是曲線救國,諾沒有他們的努力,現在帝國已經完全變成了殖民地,而非半殖民地。我們現在保住了皇帝,保住了我們的文化,保住了希望。現在,他們被視為是賣國賊,在可見的將來,他們會被視為賣國賊,但是在許多代過去後,也許會有人想到,他們不過是想換一種方式保住國學吧。
我的筆在畫布上落下雜亂的線條,勾繪出市議會議事堂的輪廓。
他們在一座城市中會有市議會,而在首都有國會。國會是一個有意思的東西。雖然優洛巴大陸上還有許多國家在實行君主專製,但是強國無一例外走上了共和製或者君主立憲的道路。他們召集國民的代表聚集於國會議事堂共議政事,集所有人的智慧來創造國家的未來。他們還製定了憲法。憲法是國家的根本大法,所有的法令都以憲法為標準製定,以此形成王在議會中,王在憲法下的格局。現在的安卡王國就是君主立憲製。他們的君主專製被推翻後,有幾年的時間建立了共和製政體。但是共和製政體因為諸多原因無法有效運轉,他們隻得從異地請回了國王的表弟,並將之推舉為國王。隻不過,此時的國王已經沒有任何權利。這應該是對我衝擊最大的吧。帝國的皇帝是神的子嗣,是半神。我不應該懷疑皇帝的決策,但是議會民主製卻又一直觸動這我的心。我不知道我應該選擇皇帝,還是選□□主。
我望著天邊的雲朵……姬君。告訴我答案吧。您是那麼決絕地拒絕了我,時隔四年,我為何還是對您魂牽夢縈?在麵對死神時,我一直堅信,隻要我能活著回去,我便能與你相伴……但現在又是何種境地?現在的我是死是活?在壓倒性的力量麵前,我如何用小小的靈魂之火照亮前路?
木驁鳴耶姬……但是能夠回去見您又能如何?我親口說過,我會消失在您的麵前。
可惜……消失的不是我,而是……魏傑!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又望向遠處飄出黑煙的煙囪。
通過技術革命,優洛巴大陸諸國相繼走上工業國的道路。我曾經去過他們稱為工廠的地方,無數的人聚集在那裡,一起勞作,使用巨大的機器來製造精密的儀器。他們利用機器來做到了許多人類無法做到的事情。他們從不同的工廠中製造出國民們的棉衣,軍人們的武器,以及冒險者們的大型船艦。而臥身上這件洋裝,會不會也是出自工廠中某位女工之手?
我看見從天邊飛來父親賜予我的戰鷹。它拍打著翅膀,落在了我麵前的石質欄杆上,於是我從袖中取出一塊布塊,綁在了它的腳上,再次將它放飛,看著它飛向伊茲。這是繪著毛瑟槍的內部構造的最後一塊碎片了。那是我常年以想繪製軍工廠的內部光景為借口,一點一點整合獲得的情報製成的毛瑟槍的圖紙,其中一定會有疏漏當,也一定會有錯誤。希望伊茲的職人能發現,並予以改正。父親收到它時,將能使伊茲的職人製造出毛瑟槍。屆時,我們的軍事技術將能得到進一步的飛躍。即使我們能夠同異邦人通商,但是他們絕對不會把他們最先進的技術授予我們。此時,隻能靠我們自己。
遠處的由尖塔和堅固的城堡組成的建築就是尼達港的要塞。我曾經私自以晨星的名義去參觀過他們的訓練,並繪製了他們訓練的速寫。當晨星得知後,他也沒說什麼,隻不過增加了我的房間的仆人的數量。
此時,鐘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鐘聲。我不由得捂住了耳朵,素描本掉在了地上,而臥卻聽不見其掉落的聲音。教堂是伊荷華衛道士們的宗教建築。伊荷華衛道士有著許多的教派,優洛巴大陸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是信奉該宗教的。信仰不同猶如話不投機半句多。對於他們……我實在沒什麼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