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輕哼了一句,片刻,牛奶麵包從下麵遞了過來。
臨近高考,出了起大事件——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某天晚自習,祁思量在樓下的辦公室裡補課。她的數學太拖後腿了,祁母在學校找的熟人,讓老師給串一遍知識點。
補完課後,她抱著課本上樓。樓梯口處的監控前不久壞掉了,學校說修也遲遲未修。就在她走到拐角口處,爭執聲響起。聲音聽著有些熟悉,她一步三階往上趕。一抬頭,就眼睜睜的看著三班的一個男生被推下樓梯,滾到了她的腳邊。
“啪嗒。”樓梯口響起一道沉悶的聲音,書本從她手肘中滑落在地。祁思量瞪大眼睛看向樓梯上方,那裡站著的,是餘江海和趙瑞。
從樓梯滾下的男生去了醫院做了全身檢查——左手骨折,萬幸沒有傷到腦袋和右手。作為事件發生的第一目睹人,在學校再三強調此次事情的嚴重性和惡劣性後,祁思量道出了她所看到的事實。
趙瑞被記了大過,背了處分。學校出的布告在公告欄處一直掛到高考前夕。
也許受處分的影響,趙瑞高考失利。祁思量的成績倒是和以往沒什麼兩樣,數學依舊慘不忍睹。餘江海拿了省狀元,可以報考全國任一所名校。
成績出來後,祁思量回了一趟學校。她在他們三個總愛待著的秘密基地——天台,看到了趙瑞。
他身旁散落著瓶瓶罐罐的啤酒,頹廢的坐在天台的台階上,聽到響聲,他回頭看她。
“啊——,小七來了。”
一時間,祁思量不知說什麼是好。從前總是嬉皮笑臉,在課上充當活躍分子的趙瑞此刻一點精神氣兒都看不到。
“我在想,我是隨便讀個爛大學,還是再來一遍這難熬的高三。”
聽到這話,祁思量喉嚨哽咽,像是利刃一刀刀的劃過她的脖頸。
“趙瑞......要不,我們一起複讀吧。我這回也沒有考好,今年的數學卷子出的也太怪了吧,解答題的第一大題都把我難住了......”祁思量故作輕鬆道。
聽到這話的趙瑞眼圈頓時紅了,他看著祁思量,忽然沒由來的問了一句:“小七,你是不是喜歡餘江海。”
他陳述般的語氣讓祁思量呼吸一滯,她像是聽到了很不可思議的笑話般朝趙瑞搖頭:“沒有。拜托,喜歡兄弟,千刀萬剮好嗎!而且,餘江海有什麼好的啊,他大少爺脾氣,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我忍他好久了,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啊。”
是啊,她怎麼會喜歡......
為什麼,會喜歡......
“你會陪我一起複讀嗎?”趙瑞看著祁思量的眼睛,又重複問道。
“那肯定啊,我說道做到,明年咱倆一起考985!”陪你複讀,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趙瑞放下手中的易拉罐,他目光越過祁思量看向她身後。祁思量見狀,心裡咯噔一下。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僵硬的轉過身來,視線所及之處,站著一位穿著乾淨白襯衫的少年。
餘江海安靜的站在天台樓梯口處的光影分界線那,光照在他們這邊,而少年卻匿於黑暗之中......
不遠不近的距離,風把剛才的對話,原原本本的,都說給了他聽。餘江海握緊手中的洋桔梗,定定的眼神夾雜著複雜的情緒望著祁思量。
不解,詫愕,痛苦,無力,壓抑,呆滯......
祁思量像之前那樣,於慌亂中下意識的避開了。
“小七,趙瑞,畢業快樂......”餘江海垂下眼眸,劉海遮擋住了他的神情,讓祁思量看不清。
“再見。”他把花放在身旁的廢棄課桌上,轉過身,一下也沒回頭。
高四那年高考,祁思量和趙瑞都如願上岸。大學畢業後,她婉拒了趙瑞的告白,跑去了離家較遠的江南一帶工作、定居。
她曾在深夜撥打過餘江海的電話,卻被告知是空號。她也曾在大學開學的前一天,跑去了餘江海填在同學錄上的家庭地址。但她卻被對門的阿姨告知,這戶人家在七月末就已經搬走了。
再見,再見,再也不見......
後來,祁思量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餘江海。
她和趙瑞還斷斷續續有著聯係,某次在電話中,趙瑞再一次問她是不是還喜歡餘江海。
餘江海,是他們心照不宣都避開的名字。
電話那頭的她沉默了,祁思量剛想拿起餐桌上的零食,眼淚就唰的一下子落了下來。
“不喜歡,從來......沒有喜歡過。”
是從什麼時候,她的目光多次停留在那位餘姓少年身上。是開學時的創可貼、生理期時的紅糖水、把她送回家後又跑去買精品店的沙漏、還是為她備的零食、給她輔導的功課、午睡時替她拉上的窗簾、畫黑板報時為她扶穩板凳......
果然,願望說出來,真的就不靈了......
她說了太多違心的話,以至於後來她再也沒能見到那年意氣風發的少年。
那年他送的洋桔梗,被她做成了乾花,夾在了日記本裡。
天藍色的日記本中,寫滿了祁思量的思念和懺悔。高三那次處分,她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名義,道出了她所認為的真相。當年推搡之中,場麵混亂,餘江海和趙瑞誰也不清楚究竟是誰將三班的男生推下樓。
可站在下層樓梯的祁思量看的清清楚楚,她下意識的,卑劣地利用了趙瑞和校方對她的信任,把本該受處分的餘江海摘得乾乾淨淨,替他築起了一道城牆。她對餘江海有私心。
沒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所說的,就是真相。
可祁思量撒謊了,她必須要為她說的話承擔責任,她必須要為此贖罪。她故意選擇報低了自己的高考成績,故意說自己失利,她陪著趙瑞熬過高四,看著他一步步的朝看得見光明的前途走去。
一切好像都步入了正軌。
後來,一次偶然,祁思量在電視上看到了餘江海。當年的白衣少年,如今的風度翩翩。他穿著正裝,事業有成。那次采訪,有記者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餘江海說「有,我們還一起爬過山。」
「那現在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高考完,她為了一個人選擇了複讀。她不喜歡我,我也沒再打擾。」視頻裡的男人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
「那您後悔嗎?」
「......她能幸福......就好。」
後來,一個已娶,一個卻終生未嫁......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