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那不還得是我們曹哥,是不是?”
後麵的話已經無法鑽進高啟盛的耳朵裡了,這些年在學校被霸淩,被壓榨,被欺辱的回憶一一湧上心頭。
他受夠了貧窮的日子,也受夠了尊嚴被踐踏的屈辱。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讓這種人永遠壓自己一頭。
他不甘心!
林觀南離開白金瀚。
出了大門餘光好像看到了兩個醉鬼互相攙扶著往偏僻的角落裡去,其中一人她尤為眼熟。
今晚喝了太多了,曹斌在綠化帶裡上完廁所後才走了出來。
高啟盛拿著錢夾站在路邊,等曹斌走過來還攔了他一把防止他讓車碰到。
這時曹斌忽然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誒?盛,我手機不見了。”
“手機沒了啊。”高啟盛喝的也有些醉了,晃晃悠悠的轉身就要往旁邊走“手機掉到那邊了吧?”
“不不不,”曹斌攔住他,指向白金瀚“那邊,那邊,剛才喝酒的地兒,你去那邊找找。”
高啟盛還有些反應慢的比劃著“不就放在桌角了嗎?我去給你找找,咱們在這彙合。”
“你去找找草叢。”
“趕緊,趕緊去。”曹斌不耐煩的催他,那個手機可花了他不少錢,彆被彆人撿走了。
黑暗中,曹斌晃蕩著彎腰在剛才經過的草坪仔細查看,蹲下身扒拉著雜草叢,努力尋找著。
他沒注意到身後一道人影衝了過來。
一塊板磚狠狠敲擊到他頭上將他砸暈。
“我給你寫作業寫作業……我寫作業整整寫了三年!我給你寫作業!”
“泡菜拌飯泡菜拌飯,泡菜拌飯好吃嗎?!你想嘗嘗嗎?!”
“什麼東西你也敢肖想她!你是什麼東西!?”
高啟盛一腳又一腳的踹在他身上。
把這幾年的壓抑的屈辱宣泄了出來,聲嘶力竭的罵著卻帶著哭腔。
他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
“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他幾步遠的身後終於有人開口提醒他。
聞聲高啟盛驚詫的轉過身來,林觀南裹著風衣站在那裡。
她站在陰影裡,高啟盛看不到她的神情。
一瞬間,滿腔的積怨憤怒化為雲煙。
他甚至覺得有些耳鳴,遠處的車聲,人聲都不見了。
他隻能聽見那人跟他說:
“還有彆的要做的嗎?等你做完,我送你回家。”
清理了大塊的板磚,摸走曹斌的錢包,又裝醉回到白金瀚鬨了一場製造了搶劫的假象後,高啟盛的戲演完了。
他也跟著林觀南坐上了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都看到了嗎?她會怎麼去想?她……
高啟盛表情空茫茫的,他想開口辯解,又覺得在這時已經沒什麼必要了。
“手給我。”林觀南開口。
聽到聲音,高啟盛已經下意識的將兩隻手遞過去。
等反應過來時,被水浸濕的毛巾已經在擦著他手上的灰塵和血漬。
一點一點,毛巾從手掌到指尖一一擦過。
溫柔又柔軟的觸感,通過皮膚給他心裡帶來了絲絲熱流,隻是最後卻逐漸融成了一股酸意。
這是他的明月呀……
高啟盛隻能看到她微微低垂的側臉,他張了張口,一向靈光的腦子此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滾燙的淚水低落在林觀南手背上,她抬頭看去,
卻見到他眼裡本就噙著淚水,眼皮微微一合便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滴落了下來。
他手還在自己這乖乖等著處理傷口,也不去擦就隻是看著她流淚。
林觀南隻能摘了他的眼鏡拿紙給他擦乾淨。
“報複他的方法有很多,彆把自己搭進去了。”
離得近了,她忽然發現高啟盛並不是她認為的流浪小狗。
他的眼睛生的極好,狹長微挑,伴著開扇型的雙眼皮,應是一雙多情的眼睛。
但是此刻,眼尾豔紅含著水光,黑色的眼睛亮的嚇人,脆弱又偏執。
而略微下行的嘴唇又極為單薄,他所有的不甘心都隱匿在嘴角。
褪去了往日乖巧斯文的假麵後,有種妖冶的美感。
林觀南忽然明白了,原來如此。
這是一隻小瘋狗,平時在籠子裡還沒什麼,一旦放出來總是要見血的。
“什麼方法?”
兩人離得很近,高啟盛甚至隱約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好像是梔子,他不確定的想著,下意識的開口反問,嗓音裡還帶著些哭完的鼻音讓林觀南的心裡有些不好受。
“我想他那種人,如果引以為傲的東西都沒有了,一定更痛苦吧。”
“不過先打一頓也很解恨就是了。”
曹斌對於林觀南來說,猶如螻蟻。她並不在意他,也可以輕鬆的毀掉他。
她也聽說過曹斌在部分同學麵前的大放厥詞,雖然不喜歡,但是也沒興趣和他一般見識。
現在看到高啟盛給他打成那個樣子,她倒是有點開心。
大概是終於看到了被欺負的小狗奮力反擊,並且成功擊退敵人的自豪感吧。
畢竟這隻小狗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受過太多欺負和委屈了。
“但是阿盛,”她給高啟盛被割破的手上著藥時開口:“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高啟盛毫不猶豫的回答“你說的,我都答應。”
林觀南這才再次抬頭看他:“殺人放火,毒品賭博,不可以。否則,一步錯,步步錯。”
她太明白了,在錢權麵前人的欲望永無止境,輕易就能犯下大錯,唯有以法律的道德感約束自己,才能長久於世。
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求時十之一,丟時十之九。
她擔心,若日後高啟盛發跡了,以她今日看到的,會出問題。
“好。”高啟盛立即答應她。
似乎怕晚了一秒自己就會被拋棄。
“你餓麼,要不要陪我去吃麵?”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脆弱,林觀南隻是這麼說。
天上的明月從不會苛責什麼,它隻會安撫又包容的照亮著黑暗。
高啟盛的心裡泛起波瀾,似乎之前的心酸不甘都被此刻抹平了。
他想。
縱使拚死一搏也好,粉身碎骨也罷。
他,能摸到月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