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眩暈感過去，安欣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了曾經熟悉的窗前。

落地窗外，庭院裡的擺設好像跟他記憶中一樣。

熟悉的讓他甚至有些恍惚。

畢竟，在他的記憶裡，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來過了。

自從……

“…安欣？”

身後傳來的遲疑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安欣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本能般的快速回過身來。

他思念了十幾年，夢了十幾年的人就站在那。

還是跟他記憶裡一樣的年輕，不，好像比他記憶裡的樣子成熟了一些。

米白色的睡衣，長發隨意束起發尾搭在胸前。

她站在那裡看著他。

又是夢吧。

他如此想著。

神經衰弱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若不是他每天都看著錢包裡的那張合照，恐怕他的記憶也會有些模糊了。

“觀南。”他看著那人，即使是夢裡也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

灰白的頭發下，他的麵容已不再年輕。

歲月的痕跡爬上了他的眼角，那雙眼睛裡早已沒了年輕時意氣風發的光亮。

光是滄桑二字，已不能來形容他。

他像是心上壓著一座大山，渾身上下都給人一種疲憊的倦意。

安欣沉浸在夢見她的喜悅裡，甚至沒有發現對方臉上的異樣神色。

不過，隻一瞬，對方就如同他記憶裡一樣對他露出了溫柔笑顏。

“嗯，我在的，安欣。”

林觀南看著他，停頓了兩秒後再次開口。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想喝杯茶嗎？”

他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動作甚至還有些細微的顫抖。

“…好啊。”

安欣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

看著她燒水，泡茶，然後端到客廳。

生怕跟以前的夢一樣，隻是一眨眼就見不到對方了。

林觀南見他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暗自歎了口氣。

走過去牽起他的手，拉著他走到了沙發前。

久違的坐在這個沙發上，安欣眨了眨眼。

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夢這麼真實，拉著自己的那隻溫暖的手也好，飄起的茶香也罷。

都和他久遠的記憶裡一樣，是他清醒時不敢奢求的。

直到他手裡握著茶杯，茶水的暖意自手心逐漸蔓延全身，這才讓他一直僵硬的軀體稍稍放鬆下來。

對方安靜的坐在他旁邊，和以前一樣靜靜地陪著他。

“我很想你。”

他一如以往千百次的訴說著平日裡無法說出口的話。

他看著她，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滿頭銀發蒼老的自己。

“你看啊，我已經老了。”

而你還是那麼年輕。

“不老的，”出乎他意料的是，以往沉默傾聽他說話的人，忽然開口。

“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安欣。”

安欣怔住，早已沒了光彩的眼睛此時有一瞬閃過一絲光亮。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像是年輕時一樣嘴笨。

隻是說著：“我真的很想你。”

他真的很想她啊，在每一個放鬆下來的空隙，在每一個夜晚，在每一個不經意的閃神中。

在失去她的這麼多年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

他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透露著對她的想念，卻小心翼翼的不敢主動觸碰到她。

生怕像以前一樣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哪怕是在夢裡，他也太渴望而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了。

他甚至自私的想著，如果永遠停留在夢裡就好了。

就停留在現在，彆讓他醒來。

“我知道的。”她看著他。

“我也很想你，安欣。”

安欣曾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乾了，可是此刻卻就連聲音裡都帶著哭意。

“再叫叫我吧……”

他仿若祈求般的重複著，對他來說這麼簡單的事情已經是奢望。

“再叫叫我吧，好不好呀？”

他想再多聽聽，這樣是不是即使他老了也能忘的慢一點？

林觀南張開手將他擁在懷裡，安欣茶杯裡還剩的那一點茶水浸濕了兩人的衣服，可是誰也沒有在意。

她將他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他的背脊，像是以前一樣安撫著他。

“安欣。”

“…嗯。”

“安欣。”

“嗯！”

安欣埋在她肩上，過了一會兒，沉悶的嗚咽聲響起，多年來的痛苦與孤獨仿佛都要在此刻，在他的夢裡宣泄出來。

哭聲停止後很久。

他躺在她的懷裡，握著她的手在自己的手心裡，就這麼靜靜地待著。

即使在夢裡，他也沒有說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沒有說物是人非的京海，沒有提及他的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