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些年來其實很少會夢見除了那些血色猙獰的事情以外的東西，而且她其實也不喜歡小時候的自己。

因為太小了，沒有力量就像是浮萍或牛羊，隨波逐流又或者任人宰割，軟弱的叫她自己覺得厭惡。

夢的後來光怪陸離的又轉換成了熟悉的場景……

林觀南忽然驚醒，因為睡夢中的窒息感此時大口呼吸著，察覺到睜不開眼睛一片黑暗，伸手摸到包紮的紗布這才又想起如今的情況。

“做噩夢了？”

原本就坐在床邊的陳書婷，在她手臂上輕輕拍了拍算作安撫。

“彆怕，我在。”

“……姐？”回過神來後她有些疑惑。

“幾點了？你怎麼沒休息？”

“快五點了，喝點水吧。”陳書婷一邊給她倒了水，一邊給她解釋著。

“你昨晚忽然低燒，還好現在燒退了護士剛給你拔針，我休息過了醒得早。”

“那我倒是沒遭罪，一覺醒來燒就退了。”

見林觀南喝了兩口水就夠了，她將水杯放回去時冷哼。

“針眼在誰手上誰疼誰知道。”

對方卻隻是笑道：

“有姐姐照顧我就不疼了。”

此刻她輕鬆說笑，已不見剛才驚醒時的樣子。

陳書婷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

“那就以後麻醉藥止痛藥你都不需要了，”說到這，她驚覺到說的晦氣連忙改了口：“不對，你本來就不需要了。”

“嗯嗯。”被戳了頭的林觀南好脾氣的笑了笑，隨後動作著往一旁挪去，惹得陳書婷嚇了一跳怕她掉下床。

然而，感覺差不多了的她拍了拍空出來的位置做著邀請。

“姐姐，一起躺吧？”

兩個枕頭能並排放置在一起，VIP病房裡的床確實大了不少，兩名成年人躺在上麵也還好。

陳書婷側躺著一手搭在她身上輕輕拍著。

黑暗裡，嗅到對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林觀南才更安心了下來。

“這個時候，有點羨慕小時候的自己了。”她輕聲感慨著。

“怎麼？”對方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隻有小時候才能和姐姐這樣睡在一起啊，長大了以後就很難了。”

“哼， ”陳書婷不禁輕笑了一聲，手裡輕拍的動作未停。

“現在這不還是看你願不願意嗎？我能攔得住你？”

聽她這麼說的林觀南很是不滿的抗議著：

“怎麼感覺你說的我像個土匪一樣呢？”

“怎麼？你以為你不是呐。”

“當然不是啦，我秉持的宗旨可是以德服人。”

“是這樣最好。”

兩人就這樣互相調侃了兩句，又忽然安靜了下來。

陳書婷主動開口，她的嗓音本就特彆此刻更顯得低沉了些。

“眼睛…有害怕嗎？”

“……嗯，”聽她問的認真，林觀南想了想才回答：“後來有怕過的，自己摸索著去衛生間的時候很怕，沒注意撞到櫃子的時候很怕，隻能靠嗅覺和聽覺來分辨麵前的人的時候很怕，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時候很怕，怕這麼多年來努力全都白費，怕以後就真的是這個樣子了。”

一個瞎子，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無異於廢物，所有擔子還是要壓回她哥身上。

感覺到陳書婷抬手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長發，她接著說：

“真的很怕啊……但是怕又隻是在內耗自己，索性就讓自己不想了。好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所以現在不怕了。”

“我不怕，所以姐姐你也彆怕了，更何況就算以後真的看不見了我也想開了。”

“快呸呸呸。”見她又說晦氣的話，最近越發迷信的陳書婷連忙製止她。

林觀南倒是顯得有些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學著她呸了三下隨後就這麼親昵的依偎著她繼續聊著天。

“有兩間公司的股份，我已經轉贈給曉晨了，下周一林柯會帶著文件聯係你的。”

“你什麼時候做的決定？”

陳書婷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話落，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麵帶驚愕的看著眼前很是平靜的這人。

“是上次你說給曉晨買份基金的時候？林觀南！？你最好彆告訴我是那個時候。”

如果是那時，那她一直以來感覺到不對的地方就說得通了，這哪裡是基金啊？是林觀南計劃給白曉晨留的遺產！

也就是說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什麼不是什麼該死的意外，當時她就已經有打算了！

“不光是那次，”聽她叫自己全名，林觀南連忙給自己開脫。

“很久之前我就有這個打算了，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給出去。”

她說的合適的時機，自然是指白江波。

與其說是討厭他，不如說是憎恨。

可是……

“曉晨是你的孩子，就也算是我的孩子……”她輕聲道。

“不管怎樣，多一份保障也好，我總是希望他以後能過的更好的。”

話雖這麼說，但這確實是林觀南提前為白曉晨留下的一部分遺產。

她怕如果有意外的話，至少不會像是她們以前一樣挨欺負。

那種日子，她已經受夠了，她不想陳書婷的孩子也有可能經曆那些糟心的事情。

忽然，感覺到有滾熱的淚水滑落到自己臉上。

林觀南驚覺是身旁的人哭了，有些慌亂的摸索著去幫她擦眼淚。

“姐姐，彆哭，求求你了彆哭。”

“林觀南，”陳書婷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齒的聲音卻掩飾不住哭腔。

“如果，你以後再亂來的話，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要你和我一起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的活著？”

“我也……”聽她這麼說，林觀南一怔，隨後抿唇笑了。

“我也是這麼希望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