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木拒絕:“不了,”他看著徐開誌,“年後我會再來的。”
徐開誌臉上早已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傲氣了,說起話來的時候也沒什麼力道,顯然近幾年把他這個人都快耗空了,“放心,不會跑的。”
嚴霜察覺到李貞木情緒低落,“回去路上我開車,你休息會。”
“嗯。”
“李貞木,你預備怎麼辦?”
“我幫開誌聯係心理醫生,希望會好吧。”
“你不就是心理醫生嗎?”
李貞木搖頭,“如果是開誌的話,我怕被自己的主觀情緒影響。”
嚴霜表示明白了。
*
年後,李貞木回到A市,徐開誌已經接受過一次心理治療。
嚴霜和徐聽音交換了聯係方式,知道她有找工作的需求,就把她帶到“嚴與魚”熟悉部分業務。
“聽音,今天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麻煩,我坐公交回去就行了。”
“不麻煩,我有點事想問下徐開誌。”
“好吧。”
這段時間,徐開誌的情緒比以前就平靜一些了,不過也就是一些而已。
他在白天的狀態通常要比晚上更好,他像是料到嚴霜要來,看到她的時候笑了一下,“你來了。”
嚴霜覺得白天看他更有種病態感,“你知道我要來?”
“除非你不想知道貞木的事。”
“我挺想知道的,你說吧。”
他又笑了,言語中透著惡意,“還能怎麼著?我媽沒了,他有媽跟沒媽也沒什麼區彆。”
嚴霜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能不能直說?”
徐聽音從一旁握住他的手,好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徐開誌深吸一口氣,“怎麼說呢,貞木從小和爺爺在一起,長大了自然好奇自己的父母,結果每次都在他媽那裡碰釘子。至於貞木他爸,我一直懷疑他嫉妒自己兒子受寵,態度也就那樣了,偏偏貞木自己覺得還行。”
雖然一時的境遇改變了一個人的樣子,但是本質的東西還是沒變,嚴霜能感覺到徐開誌語氣裡那種淡淡的嘲弄和居高臨下感。她覺得這並不是因為被點評者讓他看不起,而是他自己就天生很少看得起誰。這是一種和李貞木絕然不同的態度。
徐開誌打量她,“我記得你會彈琴,不如彈一首我聽聽。”
嚴霜照做,到房間彈了一首《東風練習曲》。
徐開誌聽了一段,說了四個字,“道心不穩。”
嚴霜覺得差不多了,就停了下來。
這首曲子好像喚起了他的一部分記憶,他說:“還記得我和貞木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彈的就是這首曲子,感覺你沒什麼長進。”
嚴霜:“......”
他長指掠過琴麵,眉頭緊緊皺著,很快就收了手,“雖然我現在也不行了,但耳力還在,你可彆不服氣。”
插播了一段之後,徐開誌繼續原來的話題,“當時,貞木為了修補和父母的關係,提出想去那邊住一段時間,具體發生什麼他倒是沒告訴過我。後來夫妻倆把人送回李宅,要走的時候貞木跟了出去,結果連話都沒說上。”
“那天路過,聽見你那不成器的曲子,他卻突然笑了,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露出過麵無表情以外的表情了,我尋思著就多帶他路過幾次好了,沒想到他竟是惦記上你了。大概那一刻,他真覺得你的曲意和他的心意是相通的吧。”
嚴霜感覺嗓子有些乾啞,說不出話來。
“我問他為什麼學心理學,他說想去解決家裡的舊恩怨。”徐開誌搖頭露出嘲弄的笑,眼裡卻有認真,“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早形成自己的一套,他爺爺更是固執,豈是那麼容易的。”
“不過我現在看到你,大概知道他是做成了,不然他是不會把你帶到他身邊的。”
徐聽音切了一盤水果送進來,“吃點水果吧。”
徐開誌淡淡開口,“不用了,她得到答案,馬上就要走的。”
嚴霜很感謝他跟自己說這些,“謝謝。”
“客氣了,我這有本書,你拿去吧。”
嚴霜拿到書後,翻開一看,好多頁,滿滿寫著她的名字和“等我”二字。她忍住當場落淚的衝動,抱著書出去了。
徐開誌還說著話,語氣涼涼,“人生下來圖什麼呢?十年,有些人眼裡這世界滿是溫情美好,隨遇而安,有些人看到滿地枯草,寸步難行。”
“你說,有沒有可能,一切都是一場夢境,死亡是另一種活著。”
徐聽音製止他,給他塞了一個葡萄,“你又犯病了吧。”
“唔,”要說的話措不及防被打斷,徐開誌把葡萄吃完接著說:”我這幾天做夢,夢到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徐聽音:“就你還做夢,睡著過嗎你?”
“白日夢不行啊?”
後麵的聲音,嚴霜已經聽不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門,怎麼乘坐的電梯,人到了樓下她都沒反應。
她的腦海中反複出現過去的細節,直到一切都形成一個完整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