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霜猜測,李貞木應當在日記本中記錄了那段失意的時光,就算沒有,憑李貞木的性子,總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於是,她打了個電話給李老爺子,“爺爺,中午好。”
老爺子知道她不是單純問好的,沒好氣地說,“有事就說。”
嚴霜笑了笑,“瞞不過您。”
“就是李貞木的日記本在他那院子裡,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寄過來。”
老爺子:“你要他的日記本做什麼?”
嚴霜笑嘻嘻:“這您就不懂了,這是情侶間的情趣,以後就是我的睡前小故事了。”
老爺子簡直沒耳聽了,哼了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掛完電話以後,老爺子就去找日記本了。
院子的主人不在,其實從李貞木高中畢業以後,這裡就經常處於空置的狀態,那棵樹也已經跟李貞木一樣頂天立地了。
歲數大了總是喜歡感慨,展眼望去,從前那些爺孫互動的場景好像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他歎氣,推門進了屋內。
屋子裡的歸類井然有序,老爺子不花很多功夫就找到了筆記本。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時候找上他寄日記本,隻能說明這個日記本很可能跟那件事有關了。
老爺子坐到李貞木平常坐著寫字的位置上,慢慢撫摸著封麵,過了一會才翻開泛著歲月痕跡的日記本,裡麵很多都是用毛筆寫成的,記得從小,他就在督促他好好練字。
日記的第一天是李貞木十歲那年日,那時候的字力道還有些輕飄飄,但形狀已經有了。
[今天是我十歲的生日,我見到了爸爸媽媽,我很少見到他們,而我的朋友們每天都會和我講起他們的爸爸媽媽,可我卻沒有什麼可講的。]
再往後翻,還有李貞木離開李宅跟王若丹住的那段時間的記錄。這段時間他的記錄很頻繁,幾乎每天都在寫,用的是普通的鋼筆。
[媽媽說他討厭我,她恨我,是我給她帶去了大半生的悲劇。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誰都不敢問。]
[我看到媽媽對彆人家的男孩都很親切熱情,為什麼對我不能這樣?如果媽媽是他們的媽媽,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了吧。]
[我想念爺爺,但我也想要爸爸媽媽,還有姐姐。]
後來是回到李宅。
[這個世界上,誰都沒有錯,他們隻是堅持他們自己,錯的隻是我。]
[生我之恩,養我之恩,如何報答,如何兩全?]
老爺子一頁一頁地翻,再後來,就是李貞木國外讀完大學回來,想辦法讓他接受嚴霜的事了。
一直翻到最後一頁,是那年寒假,嚴霜來到家裡小住。
[爺爺送給暖暖那件珍珠披肩,真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接受了我最愛的人。隻是....]
隻是後麵沒有再寫,老爺子卻能猜到,一定跟他母親有關。
他合上日記本,坐在位置上半天都沒有動,許久之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一手拿著日記本,徐徐往外邊走,身形莫名有些佝僂。
*
王若丹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她冷冷淡淡地喂了一聲。
“若丹。”
這聲音一出來她就知道是誰了,這個聲音她到死都不會忘記的。
“若丹,我們見一麵。”
對麵報了一個地址,王若丹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沉默地掛了電話。
然後一整天她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李韶容覺得奇怪,問了兩句,王若丹隨便幾句就搪塞過去了。
第二天,臨近中午。
王若丹呆在自己的房間,桌上是一本有些破破爛爛的相冊集,嚴霜送過來之後她砸過好幾次,最後還是收了起來,一次都沒翻開過。這些年她有意無意的不去回想過去的種種,有時候確實是連李貞木包括後來那個孩子的模樣都忘記了。
她看著相冊集出神,最終還是沒有赴約。
老爺子在餐廳一直坐到一兩點,知道人不會來了,隻好驅車去了王若丹現在住的地方。
到了以後,老爺子從車上下來,管家說:“我去通知一聲吧。”
老爺子搖搖頭,“不必,就這麼等著吧。”
管家隻好去車上拿下一把傘給老爺子遮陽,誰知老爺子把他的手推了開去,於是隻好收了傘和老爺子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