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一旁的女孩輕抿下唇,絞著手指偷偷觀察對方的反應,低紮的雙馬尾乖順的垂在脖頸兩側,像一對耷拉的兔耳朵。
“故事是個好故事啦,不過……”埋在本子底下的聲音悶悶的,像水底的泡泡。
“不過……?”
“婉婉啊。”癱在懶人沙發上的人忽地坐了起來,劇本掉落在地上,露出一張清秀中帶著些許英氣的麵容,略長的短發被攏在頸後紮成一個小揪揪,因為剛才的擠壓有些鬆散。
季婉凝還在屏息等著後文,江眠月卻將發圈取下叼在嘴裡,抓了兩把頭發,將小揪揪重新紮好。
江眠月:“怎麼總是買不到合適的發圈呢,每次都是三圈太緊兩圈太鬆。”
看著江眠月一綹漏梳上去的頭發,季婉凝無奈地靠過去一些,把對方的發圈又摘了下來,拿過梳子將頭發理順。
“你剛才說不過什麼?”季婉凝用梳子輕柔地梳著發絲,聲音和手中的動作一樣,輕得像雲。
“哦,我是覺得劇本對於世界觀設定和角色心理的描寫占比偏多,作為小說來閱讀觀感自然是很好啦,婉婉你的文筆向來細膩,能夠吸引讀者沉浸其中……”江眠月頓了頓,悄悄瞥了身旁的女孩一眼,梳頭的人正專心盯著手中的梳子,像是要把每一根發絲都捋順。
江眠月收回視線,盯著裝飾櫃上的透明擺台緩緩道:“不過後續要改話劇台本的話,我個人認為整體需要做些調整和取舍,刪減大段描述性語言,更加側重動作和台詞,以對話的形式將觀眾代入故事,同時加強衝突感和表現力……婉婉你覺得呢?”
季婉凝:“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回去再改改。”
季婉凝將發圈繞了兩圈,還有很大富餘,便準備再綁一圈,確實像江眠月說的那樣,第三圈就有些緊了。
季婉凝用右手小魚際肌輕壓發根,左手則使力撐大發圈,儘量避免弄疼江眠月。
“阿月,你其實可以不用那麼顧及我的,有問題就要指出來才能及時改正。”
“哎呀,我這不是怕你哭鼻子嘛。”江眠月單手支著下巴盤坐在地板上,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小時候在繪畫課上有人把你畫的兔子認成驢你都會偷偷傷心好久……”
季婉凝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上的力道也跟著控製不住:“那、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了!”
“——嘶疼疼疼!”
“啊,對不起!”
江眠月心疼地捧起死去的兩根頭發,默念了一段往生咒為它們超度,希望來世還能再做她的秀發,擇日不如撞日,最好明天就重生。
看著江眠月對頭發低聲持咒,季婉凝的思緒有些飄散:
她是不是太玻璃心了,才總讓江眠月待她小心翼翼的。
小時候,隻要有人說話重了些,或者直白些,她便會感到難堪,情緒低落很久。即使她明白對方可能沒有惡意,隻是隨口一說壓根沒當一回事。
曾有一個朋友說她就像個瓷娃娃,碰不得摸不得,一不小心就會打碎然後紮破手。
後來,她遇到了江眠月,個子還沒有她高,走路卻總是神采飛揚,一米四的個兒生生走出兩米八的氣場。
那個假小子樣的小孩兒抱著剛撿起的球,忽然湊近趴在搖搖馬上鬱鬱寡歡的她。
察覺到有人站在麵前,季婉凝抬起視線,然後便看到一張在自己麵前放大到有些失焦的臉和一雙瞬間放出異樣光彩的眼。
季婉凝:……
瞬間將上半身後撤,拉開一段距離後,季婉凝才看清楚眼前這個不懂禮貌的人:原來是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
女孩打扮酷酷的,個子不高,梳著短發,反戴一頂黑色鴨舌帽,黝黑的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汗珠,唇邊還噙著一抹笑,看起來有些痞壞。
“呦~小妞長得挺俏。”對方真誠的誇讚道。
季婉凝:你好像街邊那個二流子。
還沒等季婉凝有所反應,對方又笑眼彎彎地補充道:“像個瓷娃娃一樣~”
季婉凝:……
季婉凝剛和那個說她是瓷娃娃的朋友鬨掰,這個人簡直在她的雷區上瘋狂蹦迪。
季婉凝神色不快道:“你才是瓷娃娃。”
對方卻憨笑道:“哈哈,說什麼呢,我哪有你長得好看!”
季婉凝:?
季婉凝悶悶不樂地趴回搖搖馬的腦袋上:“我沒在誇你,這又不是什麼好詞。”
“為什麼這麼說?”
“一摔就碎的東西有什麼好的。”
“可是,美麗的東西都是易碎的啊。”
季婉凝一怔,抬眼打量這個剛剛還覺得討厭的人。
微風卷著一朵嫩白的花瓣掠過眼前人耳邊的碎發,沾在季婉凝光潔的小臂上,將初春的融融暖意貼在她的肌膚。
麵前的小豆丁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脯,像是在承諾,但那驕傲的樣子又好像在炫耀一個事實:
“所以,我會保護好ta不讓ta輕易碎掉的!”
——是我該變得更堅固才對。
“婉婉,在你的設定裡,布莉可最後會因為營養攝入不足而死去對吧?”江眠月祭奠完死去的頭發,隨手將頭發空降至桌角的垃圾桶。
季婉凝的思緒回轉,點頭應道:“嗯,畢竟是肉食動物,不能食草為生。”
江眠月坐直了身子,突然正色道:“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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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弟弟可以給我們做演出服。”莫聽雨鬆開抓住竹晴晴的手,緩緩道。
“啊?哦,你弟弟好厲害啊!”竹晴晴在短暫的愣神後,又擺出了招牌式社交笑容。
竹晴晴:“嚇我一跳,你就是想說這個嘛?”剛才經過莫聽雨身邊時,對方突然拉住她,她剛才毛都豎起來了。
莫聽雨:“嗯,我已經和江同學說好了,記得有空的時候把尺碼發給我。”
說完,便轉身走了。
莫聽雨雙目低垂,遮住了眸中晦暗不明的神色。
她剛剛想說的是:其實,你如果介意彆人看到我們走得近的話,我可以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