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杳覺得這應該是對她不聽醫囑的警告。

剛信誓旦旦的放出大話，上次的病理反應隻是意外，結果話都沒過夜，更加嚴重的便找上門來。

幸好孫醫生給她開了藥，可以短暫緩解症狀。

她坐在床上，小臉慘白，卻還不忘記安撫眉頭緊皺的秦昭。

“我真的沒事，隻是生理痛。可能是昨天有些著涼，休息休息就好了。”

秦昭聲音嚴肅，沒了平日裡的隨和：“什麼生理痛能痛出冷汗來。”

“那你可太不懂女生了。”

“林杳杳！”秦昭提高音量，“你要對你自己的身體負責，就算真的是生理痛，該去醫院也要去。”

他是真的生氣了。

林杳杳察言觀色，覺得還是先順著他，不然以秦昭的架勢，說不定真的就把她送醫院去了。

她接過秦昭遞來的杯子，小口喝水。

然後抬頭看他，乖巧道：“我今天好累，現在不痛了，就想休息會。明天我一定去醫院，行不行？”

小朋友都抗拒醫院，還會磨人。

就跟她現在這副樣子沒區彆。

秦昭歎息，放柔了聲調：“明天我還要去總局一上午，抽不開空陪你。現在去好嗎？我很擔心你。”

“我自己可以去，哦對了，你下午還要陪我看比賽的呀。”她岔開話題。

“下午我趕得及。”

“那就這麼決定，我先去醫院，然後我們在體育館彙合。”

林杳杳情況緩和，努力表現出讓秦昭放心的樣子。秦昭雖然擔心，又不能真的勉強她，她哼哼唧唧幾聲，他就什麼原則都沒了。

又盯著她喝了點水，秦昭這才幫她掖好被子關了燈，從房間出來。

他遲遲邁不開腳步，望著那扇門愣神，許久，才歎了口氣，低聲道：“小騙子。”

秦昭睡意全無，換了衣服就下樓跑步轉移注意力去了。

林杳杳倒是睡的香甜。

每次病發後她都會不由自主的犯困，睡眠質量都好許多。隻是病理反應太痛苦，就連睡著時她都蜷縮成一團，用手捂著胃。

她做夢了。

盛夏雨夜，高二晚自習突然停電。她收拾好書包拿著自己的雨傘往樓下走，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是林雅悅。

不，那個時候，她還叫董雅悅。

穿著校服戴著黑框眼鏡的質樸女孩朝她跑來，甜甜的喊著，杳杳。

“杳杳，碰到你太好了。”

“我雨傘忘在水房了，可以借一下你的傘嗎？我很快回來。”

沒等她回答，董雅悅就搶走了她的傘，和身邊的女孩一起鑽進雨幕中。

雨下的很大，同學們三三倆倆離開教學樓，最後隻剩下一個她。

她知道，董雅悅不會回來了。

於是頂著書包一路冒雨回了家。

玄關放著沾了雨水的傘，嫩黃色的向日葵布滿傘麵，那是她生日時媽媽送的禮物。她蹲下身，把傘甩乾，一點點撫平褶皺，收好。

從此再也沒有用過。

家裡沒人等她，一室冷清。

半掩著的臥室中裡麵傳來母女二人親昵的對話。

“媽，林叔叔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還要兩周吧。”

“一直不回來就好了，我們多自由，有錢花還沒人管。”

“說的什麼話，還有，以後要叫爸爸。等他下次回來，我會提給你遷戶口改名的事兒。你表現的積極點。”

“知道啦！”

聲音停了停，女孩突然問：“媽，你說我們對林杳杳這樣，她怎麼從來都不在林叔叔麵前說什麼呢。你不是說林叔叔很疼她嗎？”

剩下的話林杳杳沒有聽。

她躲回自己房間，胃裡擰做一團。

那是她第一次出現病理反應。

痛苦、陌生，充滿恐懼。

她待在房間裡，獨自熬了過去。

濕漉漉的衣服、一縷一縷的頭發、還有被雨水浸濕的課本和練習冊。

林杳杳從夢中驚醒，呼吸急促。

那段記憶太清晰了。

時時想起，時時都仿若又經曆了一遭。

她看了眼手機，才早上六點。林杳杳睡不著了，洗漱後端著杯子下樓倒水。剛走到樓梯口腳步就頓住，她看到一樓廚房亮著燈，光線昏黃，看著卻格外溫暖。秦昭專注的攪動著鍋裡的湯，時不時還要看眼旁邊的手機，似乎在確定什麼。

林杳杳的心像塞滿了棉花糖。

又軟又甜。

她把馬克杯揣在懷裡，在台階上坐下，臉頰貼著有些涼的樓梯圍欄，靜靜地垂眸看著那個身影。

秦昭熬了個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