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喪棒人看著在自己麵前兄妹情深的兩個人,毫不猶豫控製了其中一個,這個被選中的幸運兒就是張彩霞。
張朝霞可以不在乎樂園,不在乎宣葉仙,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親妹妹,張彩霞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們住在同一間屋子裡,上同一所學校,站在同一個領獎台,說相似的感想,對同樣人的證明自己的能力,他不能不在乎張彩霞。
張朝霞瞪著眼睛,怒視哭喪棒人,恨不得被控製的人是自己。
但哭喪棒人當然不會給他這個以身相替的機會。
直播間的攝像頭也轉移到了這個宿舍。
但是這次的直播主角暫時換成了失去意識的張彩霞。
所有人都親眼看見張彩霞是怎麼愣住,怎麼一點點失去自己的表情,怎麼用那雙憤怒的眼睛一點點盛滿無法言喻的黑暗色彩,又是如何漸漸身體僵硬,成為一具活著的木偶。
宣葉仙此時已經從窗戶邊上跑回來了,如果她還在窗戶邊上,她擔心自己可能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或者乾脆被控製住跳下去,那就說不清了。
她也想過要不要跳下去,如果她看見的深淵是真的,跳下去必死,如果是假的,她看不見真實情況,落地姿勢不對,還是必死,甚至有可能被算成自殺。
她不願意就這麼死去,轉頭衝回了已經躺了兩個人的宿舍內,沒有分給地上的人任何一點目光,她直直地注視著對麵緊張的張朝霞和僵硬冰涼的張彩霞。
她意識到,自己暫時安全了。
她頓時欣喜若狂地捂住口鼻,免得溢出過分張揚的聲音吸引注意力。
她悄悄縮起身體,準備隨便找個隱蔽地方,躲起來,反正這個宿舍不小,藏一個安靜的人還綽綽有餘。
但哭喪棒人當然也沒有給她這個安穩的機會。
宣葉仙忽然感受到喉嚨和胸腔傳出一股難以抑製的癢,她不受控製地咳嗽起來,捂住自己的喉嚨,又猛錘自己的胸口,但一點用處都沒有,她咳嗽的聲音變得更大了,完全沒有辦法再隱藏下去,她隻能咳嗽得昏天暗地,感覺自己幾乎要咳出血來。
她隻能慶幸現在這裡除了張朝霞,沒有其他人還清醒地睜著眼睛。
哭喪棒人不算數,因為它不是人。
直播的攝像頭又轉移到了宣葉仙的臉上,直播間的觀眾都可以清晰地看見宣葉仙臉上的每一個毛孔和每一根汗毛,連她的小痣和疙瘩都能被清清楚楚看見,人人都看見了,而宣葉仙此時一無所知。
她咳嗽得滿臉通紅,連脖子都紅得好像粗壯了一倍,皺著眉頭,一點緩解的用處都沒有,感覺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在緊縮,好像有一把大錘子對著她的頭往下敲,她能聽見自己的耳朵裡麵發出嗡嗡嗡的蟲子似的聲音,又聽見一陣一陣的哐啷啷的聲音,像有人敲著鑼鼓路過。
宣葉仙無比期望真有人敲著鑼鼓在身邊路過,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往外求救,再想辦法把鑼鼓丟在地上踩爛,把敲鑼的人推走,踹走,喊走,總之,身邊的人一定要消失,那樣才安靜,那樣才安全。
可是,並沒有敲鑼的人。
隻有哭喪棒人看著她,她咳嗽得渾身顫抖,幾乎趴在地上,後背大汗淋漓,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隨著她的喘息起伏,如同滿身疙瘩的有毒蟾蜍披了一層白色的人皮在呼吸,說不出的驚悚美麗。
她還在咳嗽,意識逐漸混沌。
站在門口的張朝霞,清楚地看見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了,膚色隱約有些泛青,這肯定不是正常人的樣子。
哭喪棒人的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臉上。
他緊跟著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門哢嚓一聲,打開了。
那扇門是自己打開的,沒有人去伸手碰它,它對直播間的觀眾緩緩拉開了門外的世界,外麵是漆黑的,站滿了仿佛看熱鬨似的圍觀群眾,那些人看起來像是巢穴裡湧動的黑色螞蟻,又像是站在自己墳頭往外張望的小鬼。
即使不在現場,也有許多人能切身感受到那種議論聲音若有若無的嘈雜的氛圍。
哭喪棒人走了出去,眾人都是一驚。
外麵的人大多是學生,看見哭喪棒人,還以為是有學生買了一套時興的衣服裝扮出來逗樂的,有些人哈哈大笑,有些人被嚇唬到了,連忙皺著眉頭躲回了自己的宿舍,伸手還想關門,門卡住了,完全動彈不得,有種生鏽鐵鏈的凝滯感,他們的手上開始流出血來。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那些血是從門把手落下來的,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指在流血,已經被撕掉了一層皮了,整個手臂都在發抖,大腦卻沒有立刻感受到疼痛,就像是數九寒天裡穿著一層單衣的老人,顫顫巍巍往前走,摔了一跤,自己都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