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就此終了,我並非真心愛慕,二公子莫要再牽掛。”
五年前的成國公宋懿在朝廷如火如荼,因其娶了個戰功累累的將門虎妻,還因二人誕下了個兵道裡的天縱奇才。
宋顏樂便是那奇才。
受其母影響,她自小在軍營騎射操練,尤其在研習兵法中頗有造詣,獨樹一幟,在戰場上用兵如神,謀略過人,名號便是由此得來。
宋顏樂幼時隨母在邊境過活,一年前才剛歸都,可不過餘月,她便與落安王的幼子嚴策寧定了婚。
將門兩世家聯姻,是大喜。
恰巧二位新人對婚事也滿意至極,彼此情投意合,更是恨相知晚成日往對方家裡跑。
而此時,宋顏樂正遞上皇上親批的退婚書,冷眼看著眼前粗布衣衫的少年,稍稍抬首,語氣中儘顯冷漠,道:“家父已將聘禮儘數歸還,幾日前陛下賜的賞銀也會一同送去……”
夏暑夜當空,月光星星點點灑下,周遭的氣氛降到極點。少年微低著頭,明明是酷暑,他卻渾身濕透,身體緊繃地站立。
這少年便是嚴策寧,落安王的幼子。
這時的洛安王府早已家道中落,幾日前交戰地下來的內宦監察官歸都,落安王私吞糧草一事被證實,皇上念落安王悔過且自行補了缺,隻發配到邊疆,可還未正式下旨,老王爺就在牢裡沒了人。府裡的頂梁柱倒下,那些個妻室也都紛紛盤起銀子珠寶跑路,整個王府僅剩嚴策寧一人。
即便出了這等事,嚴策寧也從未想過宋顏樂會拋下他。
可現在她要與他退親。
宋顏樂盯著嚴策寧意味不明的神色,吸了口氣,“二公子,你我緣分已儘,不必再見。”
嚴策寧始終低垂的眼簾用力,黑漆漆的雙眸抬了起來,水珠從鬢角劃過淩厲的下頜線,懸在下巴處又墜入塵埃。
“小姐所言可皆為真?”
宋顏樂隻冷哼一聲,道:“我爹是位高權重的成國公,你我身份地位已不同往日,就此彆過。”
這一彆,嚴策寧自願流放至西境邊關充軍,為父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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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時當晉光元年,成國公府。
宋顏樂還未從夢境中醒來,就聽見自己咳嗽的動靜,緩了半晌方才睜開眼,從榻上坐起身。
帳外癱坐著一人,緊接著抽抽嗒嗒的哭泣聲傳進了耳朵,宋顏樂拍了拍臉頰,從紗帳外大概的輪廓看出是自家爹爹。
宋顏樂一掀帳,哭得鼻涕直流的老爹就撲上來,這一下哭得更是稀裡嘩啦。
宋懿年歲已過不惑之年,胡須蓬鬆淩亂如刺蝟一般,如今還如孩童似的跳脫。
一見著閨女病懨懨的臉色,宋懿眼淚如雨珠般地流,嘴裡不停地悲道:“爹爹對不起你啊,我的好閨女……”
自打宋顏樂生母在四年前過世,宋懿就一人撫養她,可這幾年來沒把宋顏樂養成像她娘親那般巾幗須眉,反倒讓她得了副易染病的體質。因此他隔個半月便會跑到宋顏樂床前傷懷一番,宋顏樂這會兒隻覺他又發病,也沒多問。
夏日暑氣逼人,宋顏樂也不敢讓侍女將寢間的窗子都打開,她下了榻,將侍女碧蓧遞來的綢帕直接糊到了宋懿臉上,“爹,女兒兩年前也是能上馬殺敵的,現在身子是弱了些,可還不至於讓您哭喪成這樣,有何事就直說。”
宋懿抹了淚,撅嘴道:“是爹無能,未能勸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要我帶兵出征?”宋顏樂問道。
宋懿搖了搖頭,用綢帕胡亂擦一頓老臉,抽噎道:“皇上沒有心。”
宋顏樂滿臉疑惑,“何事?”
宋懿哭紅的眼正視宋顏樂,一副生離死彆的模樣,悲憤道:“皇上……皇上竟要將你派去輔佐那落安四軍營的統帥嚴策寧……一同收複西境……”
宋顏樂原先不覺得會有什麼大事,在宋懿說話時還困意未散,扶著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問:“誰?”
“嚴策寧啊,就是五年前他家道中落,你拋棄了的前未婚夫……”宋懿吸了吸鼻子,沒敢再說下去。
頭頂頓時悶雷一陣,宋顏樂整個身子直挺挺地立著,恍若此刻才醒轉。
嚴策寧的名字如雷貫耳,五年前他們一彆兩寬,不久宋顏樂就聽聞他自願流放到邊境充作兵營小旗。隨後三年裡他驍勇善戰、殺伐果斷,在邊境交戰地立下赫赫戰功,兩年前他一舉拿下西境北麵爭地,成為了號令十萬大軍的統帥,掌管著四軍營,自此時不時有嚴策寧的戰績消息傳入都城。
那處有這麼一號人物,皇上為何還要派她前往?
她與嚴策寧的關係皇上又不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