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烏日森在後方喊了她一聲。
嚴策寧目光旋即落在對岸,帶著自己都渾然不知的殺氣,像是要借著殺氣把烏日森千刀萬剮上百來回。
宋顏樂並未回頭,隻說,“他是我弟弟。”
嚴策寧呼吸頓時一窒,握刀的右手微不可查地顫著。
“你知道這樣說意味著什麼嗎?”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字字都是咬牙切齒出來的。
“意味著什麼?本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將軍怕是想多了。”宋顏樂笑著說。
嚴策寧看著那笑盈盈的麵容,合了眼又睜開,隨後邁開步子走上前。
烏日森在他這個舉動下有了動作,一打手,一名弓箭手在暗處架弓,對準了嚴策寧的頭顱。
另一方,四軍營也不是吃素的,同樣的弓箭手,與其相反的目標,對準烏日森的頭顱。
烏日森瞧見了,他知道四軍營更勝一籌,他們的箭矢、箭杆、箭羽皆是箭手依照自己的經驗與習慣打造,更好的把人與弓箭融合,讓箭手充分運用自己的優勢,做到百發百中。
而此時箭矢正對準他,他卻分毫沒有畏懼,似乎覺得很有趣。
蓬船離右邊林地稍近,隻是被湖下異物阻擋,無法劃動,嚴策寧一步未停,似乎要直直走進湖裡。
宋顏樂眸子一動,披風下的手伸出朝後招了招,示意喬越霽。
喬越霽隨即領會,用木漿探到船底異物,用力抻了幾下,船身隨之搖晃,宋顏樂身子也跟著左右晃動。
嚴策寧卻會錯意,歇了腳,在與湖水僅一步之遙的距離停了下來。
他望著宋顏樂,說:“你真就這般不願意回來?”
宋顏樂才穩住身子,聞言一怔。
良久,嚴策寧像是妥協,鬆了氣,說:“可還有其他法子?”
“你……”宋顏樂發覺不太對,可她隻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是錯覺。
她沒有說出任何話,而是轉頭看了喬越霽一眼,喬越霽動作加快,下一瞬,船在湖麵飄動了起來。
“嚴將軍,剩下的……再會!”
宋顏樂的聲音從湖上傳來,人愈飄愈遠,聲音卻一下下回蕩在嚴策寧的耳邊,順著耳蝸再流進腦的最深處。
他垂在兩側的手攥得發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又一次,她始終是如此決然。
另一邊,烏日森終於露出勝利的笑容。
那片林地,本是烏泱泱的一片人,僅僅是眨眼的功夫撤得毫無蹤影。
烏日森是最後撤離的,他立足在對岸,目光隔空與嚴策寧對視,狂傲地居高臨下看著他,留了個不屑的眼神,轉身離去。
四軍營的將士尚未得令,隻得左顧右盼,麵麵相覷。
他們似乎不理解為何嚴策寧不下令放箭。
衛筠才帶著另一對人馬趕到,見到嚴策寧呆愣著站在岸邊,目光定死在前方一片死寂的湖麵。他又看向湖上已經飄遠的一葉篷船,看清船上的人,登時大怒。
“你們在乾什麼!為何不放箭?宋顏樂叛軍,是逆天大罪,是大慶的罪人,你們在乾什麼!”
眾將士被這一梭子叱罵嚇得不敢言,個個垂首縮著身。
這時,沉默已久的嚴策寧回了頭,衛筠大步走過去,卻在臨近幾步猝然停腳。
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嚴策寧整個眼眶都泛著紅。
嚴策寧眼裡帶著濕意,若不是他走進了,恐怕根本毫無察覺。
“將軍……”衛筠試探地叫了一聲。
嚴策寧目光落在地麵,不過須臾,他倏地側頭,看向暈在一旁的蘇晟。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瞬變,吩咐衛筠把蘇晟帶回去,又命所有人退回四軍營。
—
“姐姐,明日我們就能回家。”
一帆稍大些的蓬船上,烏日森正對著宋顏樂坐,拿了乾淨帕子遞給她。
宋顏樂接過,絲毫不猶豫就往脖頸上貼,把頸上的血跡抹乾淨。
宋顏樂與喬越霽在離開那片林後,流入了北渡河,水流變得湍急,兩人不多時便被烏日森的手下接過,一起上了他的船。
這裡離駐軍站遠,愣是讓烏日森抓住了絕好的機會回到西境。
宋顏樂一手用力的抹著傷口,抹得整個脖頸都發紅,她卻並沒有察覺到痛似的。
“彆擦了。”烏日森伸手抓回帕子。
宋顏樂看著他不出聲,神色異常平靜。
“姐姐想說什麼說吧。”他垂眸一下下疊著帕子。
“舒離。”宋顏樂言簡意賅地說。
烏日森視線重新落在宋顏樂臉上。忽然輕笑了一聲,說:“姐姐先睡一覺,明日到了再說。”
宋顏樂直勾勾盯著他,良久,忽覺一陣睡意莫名襲來,眼前視線變得模糊,隨即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