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宋顏樂眼裡算什麼呢?
宋顏樂當年不肯與他說其中隱情,寧可違心也要與他分開,寧可落下這副病弱的身子,把自己折磨得遍體鱗傷,也要用最硬的岩石壘起一道石壁,無論他怎麼做,都砸不開。
闊彆後見故人,悵然相望,她仍舊如此,在壁壘之後被擠壓地喘不過氣,也不肯露出一點脆弱給他看,他真的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宋顏樂,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密草環繞,嚴策寧匍匐其間,視線盯著一裡地外院子所在方向,嗅到一股混雜著血與泥腥。
他動了動唇,咬緊的牙關得到鬆懈,大量血絲從齒間蔓延,原來不是嗅到的,是他嘗到的。
良久,他隱約聽到一道低聲呼叫,喚醒了麻醉的意識,他知道是麻子來了。
“臭小子,喊你幾遍了?年紀輕輕,耳朵——”麻子正靠近他,聲音戛然而止。
嚴策寧正好回了頭,卻不知他這雙眸夾紅,布滿細絲,唇角帶血的模樣著實嚇人。
麻子遲疑問道:“……嚴小子,被打了?”
嚴策寧迅速垂眸調整。
麻子盯著他看,作為一個情史、戰史、雜七雜八史極其豐富的年近半百之人,顯然覺出了什麼。而經他這幾日的觀察,可以肯定這大傻愣此時狀態是為情所傷,傷得有些……走火入魔。
可他不會去說教,隻等嚴策寧獨自調適。好在大傻愣調得快,若是讓他等超過五個數,一記斷掌拍定會落在他的腦門,麻子才不管他是什麼四軍營的大統領。
嚴策寧轉頭,像是沒話找話,“宋顏樂已經被送回去了。”
“當然,若這點小事都不能辦成,你腦門已經被我拍爛了。”麻子說完才發現他竟說出了內心真實想法。
嚴策寧:“……”
結束短暫沉默,兩人齊齊看向那處院落,嚴策寧與麻子各自交換信息。
麻子“嘶”了一聲。
“怎麼了?”嚴策寧問。
麻子:“院裡那與闞沙爾對峙的年輕人……你聽不懂西境語,我告訴你,那人就是內閣首輔段盛奇之子——段銳。”
段銳?
嚴策寧連那些貴公子都從未有過來往,更不會對此人有了解。
麻子詢問:“接下來這麼做?整個金戈部城估計都已經被闞沙爾包圍了,而這個段銳又不知是敵是我,這個鱉我當得實在委屈。”
“既然能在這裡看到闞沙爾,那烏日森那邊也不會平穩,我見適才段銳與闞沙爾對峙的模樣,他應該有十足的把柄捏在手裡。”說到把柄,嚴策寧才想起一直在籠中關押的一個人。
若闞沙爾真是傷了宋顏樂的人,誰也不會好過。
倉鳥馳騁當空,越過金戈部城門,由烏日森專養的倉鳥很有靈氣,會尋著高樹作遮掩,躲過闞沙爾的兵馬,回到白瑪部城外烏日森的營地。
喬越霽本以為是烏日森傳捷報回來,不料來信的卻是嚴策寧,他掃過箋紙,甚至不敢相信再看了一眼,旋即不容遲疑動起身。
而烏日森本人正被莫名圍住,不悅擺在臉上。蘇晟得救後出來迎接烏日森,看到是這副場麵霎時愣住。
他們知道為首之人是大慶來的,可就是他領著的兵,是嚴策寧的鐵騎兵。
是誰還能越俎代庖,越過嚴策寧,直接號令鐵騎兵?
隻見那人走向烏日森,自報家門:“我乃四軍營新統領左蕭,奉旨前來收複西境,因烏日森一月前傷我大慶將士,現要將你們一並關押。念你們心有悔悟,助我軍攻下金戈部,待耶沙三部一並收回,功可抵過。”
所有變動都毫無預兆。
人群嘈雜議聲頓起,聽得懂的人傳遞給聽不懂的人,到最後,所有參與了戰役的人無不隻有驚愕、疑惑與憤怒。
這是擺明地立個罪名搶軍功,順承到手的羔羊哪有輕易饒過的道理,借此拐彎抹角利用一番,又恰恰好名正言順、言之有理。可試問這個左蕭,他帶來的兵有哪個動了刀子,用了力氣的?
烏日森很無奈,也很無言,轉頭看向蘇晟笑出聲,“這是被自己人打進籠裡了?哥哥畢生的執念,追求的信仰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