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江雲帆和孫瀟易已經是午後。
刷碗的差事這回輪到了杭夏和蔣瑩瑩。
她們四人為了更好地學習,也為了減少時間的浪費,昨日便商量出對策,兩人一組輪流做飯洗碗。就比如昨日是杭夏做飯,蔣瑩瑩打下手,洗碗刷鍋的活就是顧琪和許知意做的,大家互相配合,互相理解。不管好吃不好吃,都能有說有笑地吃完。晚上睡覺前,甚至還會去美食APP上學點經驗,第二日吃早飯時互相分享。
杭夏格外地喜歡這樣合租的氛圍,有愛和諧,沒有多少彎彎繞繞。
水槽裡水聲嘩嘩地響,幾顆水珠趁人不注意從池邊迸濺出來,順著大理石板流到了杭夏的裙子上,星星點點的水漬就在她的白裙子上開了花。
蔣瑩瑩眼尖地發現了,尖叫了聲,“呀,夏夏你小心點,你看看你裙子都臟了。這些都是火鍋的油,洗不掉怎麼辦?”
杭夏循聲看去,發現真的是臟了幾塊地方,皺了皺眉頭,“確實不好洗。過會兒丟了。”
“雖說我們這裡看起來什麼都不缺,但你這衣服一臟我倒是知道缺什麼了。”
“缺什麼?”
“缺個圍裙。”蔣瑩瑩道,“你這些衣服一個個又貴又難洗,弄臟了就丟,也不是個事兒啊。我們不如買個圍裙,洗碗的時候帶著就不容易弄臟衣服啦!”
蔣瑩瑩的眼裡滿是心疼,似乎頗為惋惜杭夏這件小雛菊點綴的白裙即將被丟棄的命運。
杭夏聞言一笑,眸子從窗外嬉鬨的幼兒身上回來,洗碗的手也停了,“反正我又不缺,臟了扔了就是。”
“額,我可以說你真的是壕無人性嗎?你考慮考慮我這個平民的感受好不好?你不用圍裙,我們能不能用?”蔣瑩瑩哭喪著臉將頭靠到杭夏肩膀上扭了扭,頗有要大哭一場的架勢。
“瑩瑩,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奢求這些。”杭夏轉過頭,平靜如刺骨寒冰的目光與蔣瑩瑩對視著,蔣瑩瑩便看見了在她漂亮的眸底帶著的冷漠,“但也是他們該給我的,我也應該用的。”
蔣瑩瑩也不插科打諢了,她直起身子,默默地歎了口氣。她高中認識的杭夏,對杭夏的家庭背景也了解一些。相較於經濟被家長掌管的高中生們對毫無節製、為所欲為花錢的杭夏感到的崇拜豔羨,她反而更心疼杭夏。
杭夏出生在一個中產的家庭。當時她家算不上潑天富貴,但絕對可以衣食無憂。小時候,杭夏也算是度過了一個有愛的童年。
可隨著杭父杭母的事業越做越大,他們的雄心也被喚醒,他們不在耽於普通的中產,他們想實現階級跨越,成為上層社會那群主導者,所以他們開始了夜以繼日地、腳不沾地地工作。至於他們對杭夏的補償,就是銀行卡裡按時打進的錢。
從杭夏小學五六年級開始,便被扔給了家裡的保姆,十天半個月,甚至半年,杭夏都看不見杭父杭母的身影。
蔣瑩瑩還記得高一下學期,杭夏曾半開玩笑地和她說,“我其實算個孤兒。有父有母,和無父無母一樣。”
她本來是不信的,怎麼可能會有家長不愛自己的孩子?直到高中畢業,整整三年,她都沒見過杭父杭母,每次家長會來的不是保姆就是司機,蔣瑩瑩才相信杭夏說的是真話。
如果悲慘缺愛的童年隻是杭夏人生路上的一個小水窪,那杭父杭母的離婚就是一條難過的通天河。杭父杭母常年在外,聚少離多,漸漸沒了感情,各自都有了新生活,新家庭。隻是都互相防著對方,誰被先抓到誰就先倒黴。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一直維持到去年,以杭父被私家偵探拍到證據告終。
這麼多年的親子分隔,讓杭父杭母對杭夏的感情也越加淡薄。甚至是離婚,也互相推諉,誰都不願帶著杭夏生活,吵得不可開交之時,甚至杭夏會破壞他們現有的生活的話也說的出口。
唯一令蔣瑩瑩欣慰的是,杭夏還有一對愛她的爺爺奶奶,兩位老人都是知識分子,這麼多年他們除了照顧杭夏,輔導她的功課外,還竭力為她爭取各種應得的利益。去年杭父杭母的離婚大戰中,他們就為杭夏爭得了高額的撫養費。同時,還連帶著杭父給兩位老人的贍養費一起,一道打進了杭夏的卡裡。
現在的杭夏,可以算是妥妥的富婆。至於到底有多少,蔣瑩瑩並不清楚,可她見過杭夏隨手塞在密碼箱裡的黑金卡和其他五顏六色的卡的,她眼睛當時都看不過來了,隻能捂著嘴瞪大眼睛尖叫。
隨即就被杭夏甩了個白眼,丟了句,“大驚小怪,喜歡送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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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熾熱的陽光曬的空氣翻湧過氣浪,裹挾著荷塘微不可見的水汽和淡淡的荷香,吹過每一塊大街小巷。
盛夏就是盛夏,他從不慌張,永遠會帶著自己的鋒芒。
杭夏被突來的風吹迷了眼,等她再睜開眼睛,火熱的夏日已經起了一層霧氣,外麵的樟樹也恢複了平靜,收斂了枝椏,蟬鳴消失了蹤影。一切好像都是幻影,但卻存在地意外真實。
沒人要就沒人要吧,反正她一個人也能生活。
杭夏眨了眨眼睛,微微低了頭,卷曲絲滑的耳邊發就順著臉頰垂落,勾勒著她小巧的麵龐,她抬手將發絲彆到耳後,又細致地擦拭著盤子上的水珠。
蔣瑩瑩沒繼續剛才的話題了,而是笑嘻嘻地擠了擠她的肩膀,問她,“學長方才說和你認識?怎麼回事啊?”
糾結了下,又道,“我看你們似乎有些不對付?”
杭夏半蹲著身子,將盤子倒扣在碗櫃裡的碗碟置物架上,低眉想了想說,“沒有。就昨日散步碰見了。”
她並沒有將火車站裡碰見的那人就是江雲帆這件事如實相告,否則按照蔣瑩瑩大大咧咧的性子,說不定又出什麼驚人之語來。況且……
杭夏動了動眸子,她看得出來,江雲帆太受歡迎了,和他牽扯上,定是個麻煩。
她最討厭麻煩了!
還是躲開為妙。
聽了她的話,蔣瑩瑩頓時來了興趣,在她身旁蹲下,“在哪?”
“荷塘,他晨跑。”
“原來學長熱愛鍛煉啊,難怪身材超好。前幾日真是虧了,早知道也起來散散步了。說不定還能製造個偶遇啥的。”蔣瑩瑩低著頭嘀咕一聲,又問道,“是你昨天散步的時候?”
“不然呢?晨跑晨跑,還能晚上消食的時候?”
“哦。”蔣瑩瑩點了點頭,“那明天你散步的話,能不能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