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不大時,王熙懷就喜歡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身後還跟著一個煩人精,總是對他各種噓寒問暖,糟心的很。
“熙懷,”男人發絲披肩,眼尾下垂,他不動聲色地抱起王熙懷,“夜裡冷,回屋睡吧。”
女人剛在椅子上睡得迷糊,這會兒登時來了脾氣,冷冷罵道:“顧年生,你就是欺負我。”
……顧年生愣住了:“對不起,熙懷。”
“放我下來。”王熙懷語氣生硬,仿佛麵前的人素未謀麵。
顧年生老實照做了,他盯著女人單薄的背影。
夏季已然進入尾聲,燈火闌珊的街道,王熙懷好久沒看過了。
不過她也不愛熱鬨,要不是這個顧年生甩不掉,她指不定在哪個地方死掉了也說不定。
清晨朝露彙聚,沉甸甸地壓在嫩葉上,王熙懷又被顧年生吵醒了。
“顧年生,”王熙懷忍無可忍,“你能不能滾!”
外邊劈柴的聲音立馬消失,他急急跑進屋內來,白皙的手緊緊環抱住女人。
顧年生垂著眼,神色柔和失落:“對不起,熙懷。“
“顧年生,”王熙懷急得哭出聲來,語氣沒了厭煩,“你走吧。”
“我不走,”顧年生將女人抱得更緊,“彆趕我走,熙懷。”
露珠訇地摔開來,帶著絲絲冷意的太陽從窗外斜斜透到屋內來,把王熙懷頹廢著的手照了個乾淨。
王熙懷自嘲地苦笑,漂亮的眸子染上水波:“年生,我再也抬不起手了,你彆管我了,你走吧。”
顧年生一遍遍拭去王熙懷臉上的淚水,不知厭煩地輕吻著她的臉頰。
鹹濕的眼淚滑過鼻梁,落在那雙頹廢的手上。
二十歲的王熙懷早就沒了盼頭,她知道以後的日子,顧年生卻不知道 。
十五歲的王熙懷,天真浪漫,顧年生的十五歲,最大的嗜好就是捉弄王熙懷。
王熙懷總是會在最放鬆時,迎來顧年生的鬼臉,她先裝作害怕,然後在顧年生嘲笑她時偷放一隻毛毛蟲在他身上。
這時顧年生就會嚇得大叫,滿山坡的亂竄。
耳邊是少女歡快的笑聲,顧年生隻感到一陣惱怒,然後計劃著下一次怎麼捉弄她。
不過那天之後,顧年生許久未曾見到王熙懷。
他不懂思念二字,便覺得王熙懷走了更好,卻在某一天,想起少女明媚的臉。
王熙懷回來了,顧年生迫不及待地帶上毛毛蟲,興致衝衝的找上少女,想要嚇她一下。
不料少女一劍將蟲斬成兩截,她神情染上幾分驕傲。
“顧年生,”王熙懷抱著手中的劍,“我打算習劍了。”
顧年生癡呆地盯著屍身分離的毛毛蟲,他脫口而出:“王熙懷,你太可惡了!”
王熙懷卻不以為意,小聲嘟囔:“不就是一條蟲子嗎……”
她看顧年生好像真的生氣了,才乾癟地擰出一句話來:“好了好了,彆生氣了,給你玩玩兒我的劍。”
顧年生撇著的臉轉了過來,方才就注意到這把劍了。
劍鞘鑲滿了王熙懷喜歡的鑽粒,她得意的看著顧年生好奇的眼神。
顧年生聽著少女絮叨半天,最終總結了她的話。
王熙懷路遇歹徒,幸得一劍士相救,從此一心想入劍道。
“我一定要像那位哥哥一樣,”王熙懷眼裡閃著光,“持劍為民,行俠仗義,成為世上第一個有名的女俠!”
顧年生忍不住笑出聲:“大言不慚!”
王熙懷不去計較,挑著下巴,問:“喂,顧年生,要不要和我一起。”
顧年生猶豫一番,答應了。
他不喜歡劍,但他喜歡王熙懷。
晨霧寥寥,王熙懷撇過臉去,“我餓了,給我做飯。”
顧年生終於放下心來,他鬆開手,躊躇地去了廚房。
又隻剩下王熙懷一個人了。
女人兀自起身,照常坐在椅子上曬不熱的太陽。
“熙懷……”顧年生又抱著女人,聲音沙啞地念著對不起。
王熙懷被嘞得緊了,煩躁地一腳踹開他:“顧年生,我還沒死呢,你倒好,跑我跟前哭墳來了。”
她看著顧年生眼睛哭得通紅,頭也不回得走掉了。
顧年生看著女人罵他,忽地笑了。他又殷勤地端起剛煮好的粥走到王熙懷跟前。
“熙懷,”顧年生的嗓音還有些嘶啞,“吃飯了。”
王熙懷盯著喂到嘴前的粥,猛地起身,她抬不起手,就隻能用腿覆,水汽蒸蒸的粥此刻流淌在滿麵塵灰的地上。
“顧年生,”王熙懷沒好氣道,“你有病吧!”
顧年生不去管殘粥,隻覺哪裡惹熙懷不高興了,又急急地道歉。
王熙懷依舊沒看他一眼,踢開門就往外走。
顧年生看著白衣女人的背影,此刻好像還在氣頭上。
他不難過,反而有些慶幸。
男人垂著發,清冷俊美,她彎腰撿起打翻的碗勺,默默地收拾了一地狼籍。
“顧年生!”女人大喊道,“太陽好大。”
顧年生守在她身旁,他抱起女人來到樹下陰涼處,王熙懷坐了一上午,男人就陪了一上午。
反正她去哪顧年生都跟著。
光斑照在王熙懷的臉上,她困得睡著了。
恍惚間,又夢到那個熱烈莽撞的十七歲。
少年高束起馬尾,一柄無雙行走山河。
那時,王熙懷會追著他走。
“顧年生,”王熙懷氣鼓鼓地,“你就不能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