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了,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上夜班的人最困乏的時候。上夜班這個時間段,時為會一直在機組上巡回,看到有犯困的就過去邊幫忙,邊聊會天,話題因人而異,既能及時了解工人的思想活動,又能籠絡人心。去年因關稅以及國際形勢,廠裡的訂單出現危機,車間工作額度不滿,工人工資降低,出現過大麵積的人員流失,但時為班上一個人員也沒流失,為此去年年底職工代表大會,車間還派她作為代表陳詞發言。劉海珍的家庭情況就是被聊天聊出來的。
時為又想起成月瑩,醫生也是有夜班的,雖然有休息室,可以睡覺,但有突發情況,必須迅速清醒。原來宿舍裡的起床困難戶早不再起床困難了吧。
時為覺得自己就像個蝸牛,爬過森林,也爬過草地,兜兜轉轉十載,仿佛輪回穿越,又被送回到這片對的葡萄架下。小蝸牛對著葡萄架感歎:你倚傾城貌,色令智我昏,彼此正當年,莫負好時光!扭頭看看自己的殼,這次一定不能總想著往回縮了。
時為如約敲響成月瑩家的門,從原來的小院,搬進了樓房。
“小時來了,快進屋。”記憶中偉岸的男人,有點駝背了,但還是一樣可親,係著圍裙,拿著鍋鏟。
“叔叔好。”時為高中常常來成月瑩家蹭吃蹭睡,成爸成媽都待她像親閨女,可突然一走十年,招呼都沒打,她有些羞愧。
還在反思就被小孩的哭聲吸引,看到成媽抱了個糯米團子似的小家夥從臥室出來,“小時來了,還帶啥東西,家裡啥也不缺,快進來,橙子你奶粉沏好了嗎?小時來了。”衝裡麵臥室喊一句,成媽抱著孩子又向時為走近一步“這是小時阿姨,媽媽的好朋友。”小家夥看到時為時就不哭了,眼淚汪汪的看著這個阿姨。
這是個雷,時為感覺被轟頂了。不是說還在被約會看電影嗎?怎麼孩子都出來了?
“阿姨,一直沒來…沒來看你,沒怪我吧,這是…這是橙子的孩子嗎?”時為心裡已翻江倒海,可成爸成媽都在這,總不能臨陣逃脫,磕磕巴巴的說著客套的話。
“是啊,橙子沒和你說嗎?那天她回來說,前兩天在醫院見著你了,說你今天有空來家裡吃飯,傻孩子,怪你什麼,知道你來,你成叔兩天前就開始準備招待你的菜單了。以後得常來…”成媽還想說什麼,被拿著奶瓶出來的成月瑩打斷。
“媽,沏好了,我來喂毛蛋吧。”
“好,來小毛蛋,去媽媽那裡,吃飯飯了。小時,你也坐,我去幫幫老成,一會就可以吃飯了。”
“用我幫忙嗎?阿姨。”小蝸牛又想逃離了,“時為,我離婚了。”成月瑩對著毛蛋笑笑,話卻柔柔地說給時為聽。
“啊?”醫院冷靜的成醫生,現在抱孩子喂奶的橙子,離婚的成月瑩,成了彆人眼裡的嚴謹、成熟、高冷。可小蝸牛隻想展開自己柔軟的腹腔擁抱她。
“他叫成石磊,出生的時候身上胎毛太長,我媽就叫人家毛蛋了,十個月了,八個月的時候我和他爸爸離婚了,現在被他困住了,一下班就得回來,所以隻能叫你來家裡吃飯。”
“你會是個好媽媽。”時為走到成月瑩身旁坐下,手撐著沙發靠背,側在成月瑩身側,看著正忙著喝奶的小家夥,成媽端著做好的菜出來,就看到這一幕,橙子身邊有個朋友陪陪她也好。
“我也這麼覺得!”成月瑩聽過太多擔憂和安慰,她不得不把自己武裝的冷靜,無所畏懼。這是第一份相信和認可,也像春風吹薄了三尺寒冰,吹出了柳枝的嫩芽。成月瑩側頭對時為傲嬌地說。時為覺得自己成了毛蛋,剛才被雷轟炸起的毛也順了,被針紮似的心疼也被治愈了。時為還大膽地捏了捏毛蛋的臉蛋。
“小時過來吃飯吧,嘗嘗你成叔手藝退步沒?”
“好,來了,阿姨。”正好毛蛋也喝完奶,成月瑩又給毛蛋穿上小圍裙,把他放到寶寶餐椅上,給他小象的飯碗裡放了點青菜,給他掰了一小塊饅頭,小家夥在媽媽鼓勵的眼神中探索起新鮮的食物來。
“小時,嘗嘗蝦,以前你愛吃的,還有這個鍋包肉,也是你和橙子上學時回家過周末必點的菜。”成媽邊說邊給時為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