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們大字不識幾個,看見他們身上的錦袍,都有些緊張。魏琳跟著摸了過來,請求他們演示如何割收粟米。
粟米長得和狗尾巴草似的,農戶們碰上自己擅長的事,很快動作起來,彎腰割粟。
幾個人有樣學樣,但體力畢竟不如乾了那麼多年活的農戶,有人東倒西歪,差點摔倒。
“小心著嘞,不能壓倒穀子哩。”農戶們有些心疼地看著被壓彎的粟米,讓不小心的學生漲紅了臉。
對於他們來說,這隻是一次實踐活動,但對於農民來說,被壓倒的粟米就是他們一天的口糧。
農民是最珍惜糧食的群體。
所有學生陸陸續續地下地收割,等到差不多的時候,魏琳就準備將筋疲力儘的學生們帶回國子監。
剛收割下來的粟米還要經過晾曬,學生們把粟米鋪在地上,有人擦擦汗,問道:“這就結束了?”
其他學生們對他怒目而視。
魏琳笑著拍了拍他:“王二郎,明天還要來呢。”
有學生捶著腰,開始哀嚎。
出身於武將家,每天都要練拳的王二郎撓撓頭,感覺自己好像多嘴了。
新收割的粟米曬乾後,就可以打穀脫殼了,農戶們在前麵演示,後麵的學生們東施效顰,笨拙地揮動著手中的釘鈀。
“要揚起來嘞!”農戶們早就乾完了,拄著四齒釘耙,對著學生指指點點。
揚起來的粟米被風吹散,糠皮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一旁。
魏琳自己也累了個半死,毫無形象地躺倒在地上。管事跑來收尾,給他們煮了一大鍋的粟米粥。
乾了一天活兒的學生們早就餓了,端著碗,也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小口抿著粥。
王二郎喝了一口,忍不住咳了起來,捅捅身邊的人,問道:“這好喝嗎?”
在這種幾乎是粗獷的打穀方法下,粟米裡還混著不少糠皮,極其硌嗓子。
被問到的學生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又轉頭看了看圍在一起大聲說笑,欣喜地喝著粥的農戶。
“不好喝,”他搖搖頭,又凝視著碗中黃澄澄的粟米,“但是……很奇怪。”
“這是我們親手收獲的粟米……我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
有人描述不出來,也有人文思泉湧,當晚作了三首詩。
魏琳笑眯眯地征用了,並且告訴他發行在報紙上可能會被皇帝看見哦。
下一個趙博士可能就是你,這句話無疑帶著巨大的衝擊力。
能麵見聖上,這是何等的殊榮!
學生們就像被胡蘿卜吊著的驢,紛紛開始往報紙投稿。
太子殿下的東宮又被書信淹沒了。
這些事跡在國子監流傳,鬨得沸沸揚揚,也有人不以為意。
範休扯開嘴角,不屑道:“竟然下地乾活,嘁,國子監的臉都被他們丟光了。”
有人附和他:“聽說他們還向那群賤民討教,一點都不把士人風度放在眼裡。”
在他們的觀念裡,去和低等的賤民一起乾活,簡直太丟臉了!
士人不就應該喝喝茶作作詩,才叫風雅嗎?
眾人圍在範休身邊,儘情嘲笑著魏琳他們。範休和齊沐不合,他們心知肚明,連帶著魏琳一起被嘲諷。
“什麼事這麼好笑啊?”魏琳踏進國子學的教室,笑眯眯地看向眾人。
“說出來一起開心開心唄。”
範休的臉瞬間黑了下來:“四門學學生……你來國子學乾嘛?”
四門學學生怎麼配到國子學學館?
魏琳依然笑著:“我找顧五郎,啊,他不在嗎?”
範休的臉綠了起來,顧慈和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博士教授,根本不在這個教室,她就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故意進來的!
偏偏魏琳還一副無辜的模樣,四處張望著,好像真的在尋找顧慈。
“……你和齊沐果然一樣惡心。”範休抬頭看她,“兩個賤種。”
剛剛還在談論著如何風雅的學生們大驚,這話實在是……有些太粗俗了。
齊沐如何被激怒的,好像已經明了了。
“賤種嗎?”魏琳歪了歪頭,臉上不見憤怒,“原來太原範氏,就這啊?”
範休捏緊了桌角。
魏琳歎息道:“我還好可惜呢……”
“齊三郎怎麼沒把你打死?”
兩人的眼神間呲出火花,有膽小的學生已經悄悄往後麵退去,更多的人則是一副看好戲的眼神。
魏琳不太喜歡這種被當猴子圍觀的感覺,她勾勾手指,問他道:“敢嗎?”
範休一愣:“敢什麼?”
國子監不允許私鬥,範休狡詐,隻會用嘴皮子激怒她,不會動手。
就像對付齊沐一樣。
“論道。”魏琳垂下眼睛看他。
“和我論道,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