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潤雖未言語,但他的一雙眼盯在舒琅側身而去的背影,總覺神馳有悟。又因天色已暗,便勸舒琅早些休息。
舒琅回轉身子,攤手瞪道:“你要睡可以,先把欠條給我。”
葉潤微笑不理,兀自脫下靴子和外麵的喜服。
舒琅一怔,忙把眼捂上,罵葉潤下流,亦不準其睡。
“舒姑娘,你放心,不會讓你眼睛受委屈的。”葉潤隻脫了喜服外袍,留一身雪白襯衣,便掀開喜被翻身上床,“舒姑娘,我就要睡,你奈我何。”
他把手枕在腦後,笑吟吟地注視著在桌邊怒瞪自己的舒琅。他想她馬上就會過來胡攪蠻纏了。
果然,幾乎是同時,舒琅衝到床邊,把手伸到床被上,就要一把扯開:“你不把欠條給我!你就不準睡!”
葉潤眼快,隨即就從被褥下抽出胳膊把那隻蠻橫的手按住,打趣道:“舒姑娘,你不睡的話,就不要擾我了。”
舒琅忙要把手抽出,可她沒想到葉潤這胳膊看去雖細,但力氣卻不小,自己想要抽回手來卻是受製,難動分毫。
葉潤看舒琅臉色似有吃痛,唯恐自己動作沒輕重,壓疼了她,就放了手。
舒琅一沒了轄製,就反手要來打葉潤的腦袋。
葉潤也不氣,隻把頭一偏,卻見舒琅盛怒之中,更添清婉容顏中的秀麗美豔,不覺又笑了笑。
他道:“舒姑娘,欠條,我已經藏好了,沒有我,你是絕找不到的。”
舒琅手上落空,更氣,又把雙手胡亂向葉潤打去:“你這個混賬,快把欠條給我。”
葉潤用手一一格擋開,道:“舒姑娘,我暫時也不逼你,你就好好地考慮清楚吧。明早我們還要一同早起拜過葉家長輩。你要是暫不嫌棄,可以上床,我拿櫃子裡的枕頭堵在我們之間。若你要趴在桌子上睡個一晚,恐怕必會腰酸背痛。”
舒琅討不到葉潤的便宜,隻能撤手作罷。她回轉身子,賭氣坐回到桌子邊,道:“腰酸背痛算什麼,若和你這種混賬睡同一張床,那才叫人惡心呢。”
葉潤見舒琅對自己真是厭惡到了極點,目光一垂,問道:“舒姑娘,你對我當真如此厭惡嗎?我並沒有做什麼。”
舒琅眼尾一掃,心中忽難過得不行,她咬唇道:“你們葉家逼我嫁給你,這還不夠嗎?不說你品性如何,且說你我從未見過麵,我就要嫁給你,這還不夠嗎!我想要的是能為自己做主的自由,我想的是不束縛在閨閣的自由。葉少爺,你怎麼會明白心情呢!”
葉潤聽這話淒涼難言,心頭一軟,輕歎道:“舒姑娘,祝你今晚好夢。”
古人有言,人生四喜,無非是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這洞房花燭夜,對尋常人來說,真大喜也。可對於舒琅來說,不僅心上無喜,人也難受得厲害,從脖子,到腰,到腿就沒有不酸痛的。
她今天本就心神懼疲,葉潤一睡,沒人和自己打口角,一下子便困意昏昏了。她在桌子上趴睡了好些個時辰,可睡眼朦朧,腰酸背痛之際,忽忘了今夜是洞房花燭,她似乎自己以為還在舒家閨房之中。她按著自己的酸腰,迷迷糊糊之中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那軟床躺了下去。
舒服,真舒服!這樣,腰也不會痛了!
舒琅一覺到這舒適,又早把眼緊閉了起來,她雙手抓著被子,甜滋滋地進入了夢鄉。
這夜,葉潤忽覺得口鼻上被什麼東西擋住,可把自己給憋悶醒了。
他的睡夢被攪,原煩躁得不行,神思迷蒙間就要把口鼻上的遮擋拿開。
可他一抓,隻覺軟玉溫香滿手,嚇了一跳,思緒一瞬就清明了起來。
他忙把目光轉去,卻見躺在自己旁邊的正是舒琅。對方的睡相很差,胳膊啊,腿啊,都擱在了自己身上。
儘管如此,葉潤卻是惱氣儘消,禁不住地笑了起來。這笑聲很輕,他怕擾了舒琅的清夢。
他小心翼翼地把擱在自己身上的手腳給移開了,一瞥之間,又見舒琅睡顏如畫,不由輕聲道:“舒姑娘,你不是自由,而我又何嘗是。你我不過是同病相憐。”
說完,他又凝視了舒琅良久,才複睡了回去。
翌日清晨,舒琅大叫著,從驚叫聲中醒來。原來昨夜,她正做了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