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艱辛,一個女兒家獨自去行踏外麵的世界,也不知會有多少麻煩。
為此,舒琅在老嬤嬤家住了一宿後,便去街上的衣布店,拿了幾身男裝衣式,還特意去了個玩意小店,買了一把假胡子。
現在她的烏發用繡冠束住了,唇邊也貼了兩撮黑胡子,再加之一身灑然的金色雲紋男袍,活脫脫的俊公子打扮。
但這般的打扮,卻仍有個不足難以消除。隻要旁人細看舒琅的眼睛,總會覺得其太柔氣了,長在個扶柳的弱美人臉上方才符合。
眼睛是天生長的,實在難以改裝。舒琅暫不去管,再收拾個包裹,從後背一拎,就和老嬤嬤告了辭。
舒琅拎住行李,朝著城門疾步走去。
原以為是天高海闊,任心翱翔,誰成想,舒琅往前的步子卻是沉重時虛浮,虛浮中沉重,而腦子裡又總出現她的爹娘和葉潤,這一方跳下去了,那一方又跳上來了。不僅沒令舒琅得了輕鬆,反使她以為很不真實。
總之,舒琅越想越氣,當時,她拿到欠條,真該走的,也不必受這麼些氣。
除此,最讓她心煩的是,那若隱若現的失落,她對葉潤是有所期待的。
今日的天氣倒極好,漫天無雲,陽光烈得嚇人。現在才是春末,卻熱得堪比夏季。
舒琅走過城門口,總共沒有多遠的路,頭上便已是細汗點點,口渴難耐。恰好,她看到前方出了個小茶攤。
她也不管其他,飛奔到茶攤前,叫了聲:“哎,店家,來碗茶。”
“好咧,什麼茶!”茶棚下,有個頗上年紀的老嫗笑著迎出,左手拿了個長嘴茶壺,右手拿了個瓷碗,肩上還搭了塊白巾。
她一見來客,就笑問道:“好俊的公子啊,這是要去哪?”
舒琅走了一路,滿心委屈,現見這個老婆婆慈眉善目的,竟有幾分鼻酸,隻含糊稱自己有些急事。
“嘿,又是個有急事的。”老嫗笑了起來,慈祥的眼睛把舒琅上上下下地看了好些遍,才喃喃搖頭道,“不是呢,那是個女子。”
舒琅聽婆婆說得古怪,反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老嫗答道:“今早天不亮的時候,也有個俊公子來我這茶棚說是有急事。他說他和妻子吵了架,對方要出城去,煩我幫忙注意些。他還說他的妻子有雙很美的眼睛。我看公子你就長了雙極美的眼睛,但不是個女子。不然我真懷疑你就是那位公子的妻子。”
老婆婆笑眯眯地把這樁趣聞說著,全然沒注意到舒琅的臉色越來越僵。
舒琅自然也並不能肯定這位尋找妻子的丈夫就是葉潤,當然,她也吃不準自己希不希望這是葉潤。
如果是葉潤,又算什麼呢。她一麵要和知府小姐聯手,待自己走了,又來追尋!
舒琅氣惱地咽了口氣,打算吃了這碗茶便走。就在這時,她忽聽到後麵傳來了一個溫潤的女聲。
她情不自禁地回轉身體,在看到來人時,才略微失望地垂了垂眸。
也許是因她在想著葉潤,所以一聽到年輕的語聲,就下意識地以為是葉潤。
但並不是葉潤,隻是一個陌生的少年。
隻見他濃眉大眼的,穿了一身上紅短衣下黑寬褲,有一圈金色的衣帶紮著腰身,另有一把剛才長劍進鞘彆著。儘管穿著十分簡單樸素,但眉宇間卻是英氣勃勃,十分疏朗,尤其是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令舒琅想起了話本裡一人一劍的俠士。
舒琅看了幾秒,就又把頭轉過去了,後麵刺啦一聲,是凳子腳滑在泥地上,那少年坐了下來。
舒琅端碗抿著茶,本也並沒有多少精神多管彆人,但實在還有一個非常熟悉的名稱忽地鑽進了她的耳朵裡。
“婆婆,你知道進城以後,南溪葉家怎麼走嗎。”那少年一坐下來,就問道。
舒琅的神經猛地刺了起來,不由地又回看了說話的少年一眼。
“公子,你說的南溪葉家是那開錢莊的嗎?”婆婆問道,在少年的桌上沏了茶。
“正是。”
“就街中心的一大整塊,公子,你若是往裡走,一直下去,就到了。”
“多謝。”
那婆婆閒著就多問了一句道:“公子,可是去想那葉府借貸?往往來來去葉府的,也差不多都為了這個。”
這本是婆婆平時所見言語,沒成想那少年頓時橫眉冷豎,滿臉不屑之意:“哼,就葉府那些個畜牲,他們逼死了人,本姑……不是,本小爺我得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這話很有敵意,像是為小茹之死,舒琅大感驚異,更把那人盯住。她思忖莫非是小茹的家人,難道和小茹一起一起聯手擄走瑤瑤的嗎!
驀地,在舒琅的目光稍稍偏及這少年腰間的佩劍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剛才對方站著,她並未仔細地看個全部,現他坐下來,她的眼睛才看見了刀鞘的另一麵鑲刻著三個赤紅寶石。
!!!那把劍!
舒琅心頭一震,幾乎要尖聲叫出來。她是用很強硬的力量才把喉嚨裡的聲響壓下去的,可湧來的抖動讓她連手中的瓷碗都拿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