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
烈日灼心。天花板上的三葉風扇被蒙著灰塵,悠悠蕩蕩的轉個不停。
……
胡不慕緩輕輕的抬手抹去臉上的汗珠,冰涼的液體順著指尖滑落,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斜斜的照在他的臉龐。刺的少年眯著眼睛,無力的趴在課桌上。瘦弱的脊背弓成一條彎弦,僵硬的骨骼上貼著一層白襯。被汗水沁濕了一片。
他緩慢的掀起眼簾,腫脹的眼球上爬滿了布網狀的縷縷血絲。燦白的嘴唇附著一層死皮,他伸出舌頭,乾巴巴的舔了一口唇紋裂開的血痕。焦紅的血塊凝結成疤爛在肉裡,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胡不慕乾嘔的卷起舌根,猩甜的澀味衝擊著喉嚨深處。潮濕的氣息混雜著腐臭,源源不斷的侵襲著他的鼻腔。
高一(4)班的長方班牌斜掛在斑斑點點的教室前門上,幾個規整的字跡邊緣泛著微黃,被漆黑的汙漬遮掩大半。
窗外的枝葉蒼翠欲滴,幽綠茂密的藏著數不儘的蟬蛹,喧鬨的蟲鳴滔滔不竭。熾陽照射著空氣,混濁的灰塵漂浮在空中。偶爾掠過的鳥鳴被淹沒在尖銳的喧嘩中。
室內。
個個發型不一的背影藏匿在白花花的灼日之間。腰板挺直的同學姿勢端正,胳膊臂膀直直的彎曲變形。短袖式的襯衣緊貼在腐爛的肌膚上 ,發黃的膿水緩慢的往下流淌。
視野上移。
講台上的老教師手中握著一根鮮豔奪目的紅粉筆,暴突的眼球渾濁不堪。像是長久未保養的機器,隨時準備散架。
……
胡不慕緩慢的眨了一下眼,又閉上。滔天般的睡意隨著時間增長。他的手指顫顫巍巍的摁住口袋裡的手工刀。指頭粉嫩的皮肉一寸一寸的向內塌陷,緊繃的皮膚沿著割裂的傷口微微發白。銳利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被劃傷的指上留下一抹猩紅。胡不慕咬緊牙關,零零碎碎的吐出一口氣,胸口像碎大石一般的悶疼。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接收不良的老舊電視。被拍了兩下又堪堪轉動起來。
胡不慕的鼻尖輕輕聳動,發麻的酸意盤踞在手心。他將哭腔咽下喉間,受傷的手指緊緊的貼在肚皮。喉嚨因恐懼發出隱秘的怪聲。
“同學,你看起來很不舒服啊。”
一絲涼意滲入骨髓。
胡不慕一怔,猛的抬起頭。瞪大雙眼,鮮紅參雜著血絲的眼球望向前方。慘白的臉皮被猛的拉扯,眼尾也被捋成幾道淺淺的褶皺。帶著絲絲痛意。
說話的是一名女同學。一絲不苟的黑發馬尾靜靜的垂著,像極了一個精致的木雕。
不會說話,不會呼吸。了無生氣的木雕。
前桌的女生“嘎吱嘎吱”的回過頭,脖子下的筋脈高高隆起。青紫色的“皮繩”似乎要把骨頭絞斷,猙獰的像開支闊葉的植物。套拉著的肉呼哧呼哧的掉在地上,胡不慕的睫毛劇烈抖動。她錯綜複雜的肌肉纖維漸漸鼓成一個個粉嫩的肉包。
“噗呲”
胡不慕眼睜睜的看著白嘟嘟的蛆蟲從裸露的腥氣鑽出來。
他一陣反胃,嘴誇張的向下拉。胃酸像一根杆子,攪動著他的身體。
那名女同學貪婪的眼神格外露骨。
“同學,你看起來很不舒服啊。”
她的音色甜膩,像是過期的糖漿。攀附著他的耳膜。教室忽然變的寂靜,刺人的蟬鳴鳥叫消失的無影無蹤。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他,黑洞洞的眼珠一眨不眨。胡不慕被盯的頭皮發麻,幾近崩潰。
“對呀,你好像很難受。”
看不清紋理的窗簾在風的吹拂下隨意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