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然後就直到除夕這日下午,兩人才見著。
聶蘭台見府裡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貼春牌一應事宜都已辦妥,便剪了些紅紙葫蘆讓小丫頭金盆送去豐華院。
很快金盆就回來回話:“世子請夫人過豐華院說話。”
大約是跟她說申時祭祀的事,聶蘭台讓金盆退下,回屋取了披風方去豐華院。
自午時起又紛紛揚揚下起了雪,蕭淳譽站在廊上,看到披著滿身風雪小跑而來的聶蘭台,皺眉道:“為何不撐傘?”
聶蘭台向他行了禮,垂目答道:“一時沒找到傘,怕世子久等,就先過來了。”
“沒找到傘?”蕭淳譽奇怪,“你不會叫人去庫房取?那裡什麼備用的東西都有。”
聶蘭台淺淺笑道:“也不是很大的雪,就無須麻煩了。”
她脫下披風,隨手一揚,無數雪花打著旋兒輕揚曼舞,將她籠在一片飛絮織成的晶瑩之中。
皓齒朱唇,烏發紅裳,隔了一層雪花看去,有種空靈得幾近恍惚的嫵媚。
蕭淳譽怔忡片刻後轉過頭,輕聲道:“先進屋吧。”
與聶蘭台所料不差,蕭淳譽叫她來果然是說祭祀一事。
大興尊男卑女,祭祀之事由男人操辦,女子無權參與。但祭祀所用祭禮這等瑣事,男人卻是不管的,須由女人置辦。
聽他問起祭禮,聶蘭台恭敬答道:“都備好了,牲帛酒水,香紙果品,連同迎神香花,一並放在祠堂前邊的小閣子裡,世子要用時去取即可。”
她中規中矩地回完話,便垂首不語,安靜等著蕭淳譽的其他吩咐。
一瞧她這低眉順眼的樣子蕭淳譽就莫名來氣,哼道:“你就沒有彆的話跟我說了?”
聶蘭台微怔,想了想,恭聲道:“妾身不知該說什麼,請世子賜教。”
蕭淳譽一噎,冷著臉沒話找話道:“你先前讓人送的那些紅紙葫蘆,你不來貼,難道讓本世子自個去貼?”
這不是無理取鬨麼?他隨便遣個人貼了就行,何必自個去貼,更用不著指派她去貼。
不過聶蘭台沒說什麼,隻應了聲“好”,便去書案取紅紙葫蘆。
葫蘆寓意“福祿”,過年時家家戶戶都要貼。
聶蘭台一共剪了兩百多張葫蘆,蕙茝院貼了二十多張,送了三十張到豐華院,剩下的讓小丫頭們拿去各屋子貼了,本為圖個吉利,哪知這位世子爺卻因此生了氣,真是莫名其妙。
當所有門窗都貼上活潑喜慶的紅紙葫蘆,豐華院霎時鮮活起來,過年的熱鬨氣氛似是立即透過一張張紅葫蘆貼滲透了這院子。
還剩兩張葫蘆,聶蘭台貼了一張在蕭淳譽的博古架側壁,剛捏了最後一張去貼另一麵側壁,蕭淳譽指著門框上方道:“貼那裡。”
那點高度還難不倒她,聶蘭台無聲地笑笑,縱身向上一躍。
就在她躍起的那一瞬,蕭淳譽鬼使神差地從書案上的常青鬆盆裡摸出幾個鵝卵石,屈指一彈,鵝卵石精準無誤地落到她的下方。
聶蘭台貼紙葫蘆不過瞬間的事,她力儘落地時,幾枚圓潤光滑的石子還在地麵滴溜溜地打轉,她隻覺右腳腳底一硌,隨即猛地向前滑出,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後仰去。
蕭淳譽隻是想同她開個玩笑,並不是真的想讓她摔倒,見她果真踩中了石子要跌倒,急忙伸手扶她。
誰知剛觸到她的衣裳,聶蘭台反手一拍,手掌落在他腰側,猛然落下的力道推得他直後退,差點沒震斷他的腰。
聶蘭台本來是借力撐身彈起,但就在同時,從他身上反彈出來一股大力,震得她本就沒站穩的身子又突突向前撲倒。
“砰”“砰”兩聲,兩人一個向前撲一個向後跌,各自同時撞上了大物。
聶蘭台是額頭撞在門栓上,眼冒金星,頭破血流,蕭淳譽則是背部撞在書案一角,脊骨欲裂,直不起腰。
四目相對,滿室靜默。
少頃,兩人同時開口: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隨即又同時陷入沉默。
屋裡靜寂無聲,唯聞二人細細的呼吸聲,氣氛有些怪異,蕭淳譽胡亂搔了下頭發,輕聲道:“你額頭傷到了,過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他語聲裡的愧疚頗是明顯,聶蘭台忙道:“不麻煩世子了,一點點小傷不礙事,妾身回去自己處理就好。”再不行還有府醫。
蕭淳譽倏地沉下了臉:“你是覺得本世子不配替你包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