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蝴蝶精,在我們蝴蝶家族裡,我們家是出了奇的不起眼,我爹爹總說我們家族上輩子是稀有物種,是有著紫色透明發光大翅膀能翻山越嶺的蝴蝶神仙的後代,這時候我娘就會抖抖灰色胳膊上的粉末子悠悠來一句:“再好看的神仙種,不也是蟲子變的。”再用嫌棄的眼神看著灰不溜秋在蠕動的我,我蠕,我蠕,我終於躲到葉子底下了。
我娘給我起名叫花胡同,我是隻蟲的時候就不喜歡這個名字,我還是喜歡爹爹一開始給我起的名字,爹爹叫我:尼古拉斯·諾·阿拉丁·本拉不拉絲·花胡同兒。雖然最後還是胡同吧,但這麼長的一段總能看得出我爹娘對我的重視,我從出生開始就聽我爹念叨:“胡同啊,我們花家總算是出息了,你爹你娘,那個不是一兩百個兄弟姐妹的,隻有你,一胎一個,嗚嗚嗚,光宗耀祖啊胡同。”
在後麵的幾十年裡,我才知道,爹爹那是在安慰我的娘親,我們家族在上千年前,不對,上萬年前,是一隻不起眼的灰蝴蝶被一隻紫色透明發光大翅膀的神仙蝴蝶追求,然後生下了成千上萬隻灰蝴蝶,灰蝴蝶除了強大的灰色基因還有強大的繁殖能力讓我們灰色家族在未來的千千萬萬年裡成了蝶口第一的存在,因為我們強大的基因,導致再美麗的花蝴蝶的後代也是灰色的,到了我爹爹這一代,除了姓花這個美好的願景,其他一切都是內部消化,因為近親的原因,導致灰蝴蝶的數量急劇凋零。這個變異,據我娘說,是從我開始的,我爹娘瞞了一百多年,終於沒瞞住他們的幾百個兄弟姐妹,十萬隻蝴蝶裡能出一隻蝴蝶精,而我爹爹和我娘親兩隻蝴蝶精,隻能生一次,要麼是好多好多小蝴蝶,要麼是四五胎小蝴蝶精,我這種一胎的情況,可以說從來沒有過,而且是隻一百多年還要蠕的蟲子,更是聞所未聞。
一般的小蝴蝶二三十年壽命就終止了,而蝴蝶精能活兩三百年,可以說,我是看著貌美如花的娘親和英俊瀟灑的老爹老去的第一隻蝴蝶寶寶,他們都說,如果我化蝶,一定擁有超級無敵好看的大翅膀,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我每天啃完這棵樹啃那棵樹,被娘親抱著參加完這個蝴蝶叔公的葬禮再參加那個蝴蝶侄子的婚禮。
終於,在我爹娘開始發愁臨終沒人送葬的時候,我化蝶了,在我娘親驚喜又黯淡的眼神下,我看到了我的灰色翅膀子,嗚呼哀哉,我比他們都要難過,以至於昏了過去,醒來以後,爹爹摸著白胡須說:“尼古拉斯·諾·阿拉丁·本拉不拉絲·花胡同兒,你成蝶了,至少你的灰比我們的更灰一點,翅膀也比我們的大。”娘親抹著眼淚:“沒想到快臨了,能看到你長出翅膀來,這麼多年再沒聽說過哪家有過小蝴蝶精,甚至我們灰蝴蝶一族,也所剩無幾了。”
還沒等我的翅膀撲騰幾天,我的爹娘就手拉手閉眼了,臨終前交給我的使命就是繁殖後代,光宗耀祖。因為業務不成熟,所以家裡來了很多我重孫子輩的小蝴蝶來幫忙,那些小蝴蝶倒是看得開,吸著蝴蝶草,雲裡霧裡的跟我說:“太太□□宗啊,聽說您剛化蝶,那差不多跟我們同一階段,您不要聽那些老古董胡說,滅絕不滅絕的,他們上一輩子過這麼累這麼慘都提高不了繁殖數量,我們還是抓緊自我建設吧,不要給自己設限,彆說花蝴蝶,有一點紋路的蝴蝶都不想跟我們沾邊,你還不懂嗎,我們在早已脫離蝴蝶界了,你可以去找小螞蚱,小蜻蜓,你們蝴蝶精什麼的,甚至可以去找個人,哈哈哈。”“人?人是什麼東西,會飛嗎?”我也學著吸了一口蝴蝶草。
“你看您常年生活在這大山裡是不愁吃喝,但不瞞我說,見識還沒我高,人嘛,你爹娘沒給你變過嗎,就很大很大,沒有翅膀的怪物,聽說蝴蝶精都能變成那樣。”
一個小蝴蝶插嘴道“但是你聽我說,人類的皇帝好可怕的,他用我們蝴蝶入藥呢,就是把我們曬乾了磨成粉吃掉。”
‘曬乾了,磨成粉’,我腦子裡已經出現這個畫麵了,那個叫皇帝的人,好可怕。
“沒事啦,玩一玩嘛,不好玩就飛走好了,畫本子不都是這樣寫的,今天這個人明天那個人,後天小螞蚱,前天大螳螂。”旁邊的小蝴蝶一起大笑:“我要去跟你娘親說你成天看不正經的畫本子,除非你給我也看看。”
我腦子裡出現了畫本子裡的“人”,在我還是蟲時候的印象裡,爹爹娘親是變過幾次“人”的,每次變成“人”以後,他們出去再回來都會給我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說是小娃娃玩的。我對人間的生活愈發的好奇起來。
安葬完我爹娘以後,我開始準備離開大山,聽那些小蝴蝶說的路線,一隻往下走,再往東,再往西,我已經飛了好幾天了,精疲力儘的,放眼看去還是一模一樣的一片大樹,我累的趴在一片花上休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蹦,在哪裡,快追,我打中他了。”我剛睜開眼睛,眼前一個龐然大物撲了上來,我還沒飛起來,就被壓住翅膀了,一群從一旁走過的···是人!我突然的興奮起來,我要跟著他們去見人間的那個皇帝,我飛····,突然想起,我身上還有個能置我於死地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家夥。
“喂,兄弟,你起來一點,我的翅膀要斷了。”
“喂,你小子要講道理,你壓到我翅膀了。”
“你不要等我變成人收拾你啊。”
“哎?他聽不懂我說話?我們成精的不是語言互通的嘛?畫本子上是這樣說的啊。”
“噓。”
我蝶毛都豎起來了,什麼聲音,哪裡來的聲音。
“我不會,遇到癩□□了吧,嗚嗚嗚,我還沒學會變成人,嗚嗚嗚,我要死了嗎。”
“那群人已經走了。”一個奶奶的少年音。
按住我翅膀的爪子被拿開,我瘋了一樣,往天上飛,突然發現,那個大東西,好像也沒那麼大,“咦!剛剛說話的是他,他受傷了?”我突然想到爹爹跟我說外麵的林子裡被夾住的野獸有多慘,我們深山裡因為沒有人涉足所以我一直沒見過被捕獸夾捉住的動物,看他肚子上那個尖銳的東西,估計就是了吧,好多血往外冒,要是可以救他就好了,都說我們灰蝴蝶是森林裡的名醫,可我剛剛化蝶,該怎麼救呢,我在他的傷口上飛來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