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一位!”幾天時間她自信見長,說話的話音也中氣十足了那麼幾分。
她舔舔唇,翻了一頁書,再抬頭卻一下撞進來人的眼睛,原本好脾氣揚起的淺笑在看清這人的臉時,驟然耷拉下來。
“你來乾嘛?”
紫衫少年眼底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我方才還不信,不過覺得有幾分相像,沒想到竟然真是你。”
他頓了頓,唇畔含笑,神神秘秘將臉湊上前,輕聲衝她吐出一句:“原來……你還扮成男子行醫啊。”
虞小枝聽見他後半句慌忙用袖口捂住他的嘴,一邊扭頭沉著嗓向身旁的老醫解釋說這男的患上嗓子啞的毛病,一邊眼神藏刀子似的射向祁懷晏。
那眼神裡好似在說:“再敢多說一個不該說的字,我就把、你、治、成、半、身、不、遂!”
祁懷晏露在外麵的一雙星眸亮亮的,儘含笑意。
半晌,見他似是不會說出什麼出格的話後,虞小枝才將衣袖放下來,裝腔作勢地對他說:“這位患者,你下次吃東西小心點,若是再吃什麼不該吃的可就不是啞了這麼簡單了。”語畢,她少有的寫了個藥方字,狠狠拍到他手上。
祁懷晏好笑的看了一眼手中薄薄的白紙上赫然寫著:言多者死。
虞小枝想想他剛才那副握住她把柄一般的樣子就惱,她得儘快把他送衙門去才行。
但轉念一想,若是這小子進了州衙,再在小吏耳邊吹風,說她身為女子行醫,這日子還能清閒得了嗎?
越想越不對勁,見那人還沒離開,虞小枝實在不想看見他,好不容易整理好表情,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對他說:“您還有事嗎?想必是沒事了吧。那就麻煩看見藥方左轉,不送。”
祁懷晏被下了逐客令,卻沒有半分惱怒,看著打扮成男子卻十分清秀的姑娘,手指在藥方上輕輕摩挲了幾下,心情十分不錯的順著她說的話左拐了。
虞小枝見他離去,暗歎他竟然這麼聽話,說左轉就左轉啊。
另一邊的祁懷晏則在轉過彎後被叫住。
“老大,我們都找了快十遍了,真……沒看見啊。”一個黑胡子糙漢對挺立的祁懷晏說道。
不時又跑回來一個在另一條街摸索半天的男人,他望著他們也搖搖頭。
祁懷晏腦後將發辮高高束起的發簪流轉著亮銀,在日光下泛著一片銀白。他緩緩搖搖頭,輕輕吐出兩個字:“再找。”
“不是,老大,你乾嘛一根筋非要找什麼斷了的繩子啊。斷了還怎麼用?這街上那麼多賣首飾的,我們再去買一條不就成了嗎!綠色的是吧。”黑胡子急躁的說,他實在不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兄弟幾個也在這幾條街來來回回找了好些個時辰了。
祁懷晏搖搖頭,“買回來的不成。”他捏著帶有餘溫的薄紙,斂了斂眸色,道:“罷了,你們先回去吧。”
“你還要找?不就是個破了的繩……”另一個人剛開口,見了祁懷晏眼神裡的堅定後自覺閉上了嘴。
又過了好一會,他才從路邊密密的草叢裡,找出了一截沾上泥土的,斷了的手繩。
“哈。”
虞小枝趕在夕陽尚未結束前將書本放回寺廟裡,自那日丟了手繩後,她就覺得那藏書館有點不吉利,便將書本再次放到主廟後那座神明的身後。
這下子有神明保佑,看誰還敢造次……
她鎖上小木箱,滿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塵,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
多次以來她倒也習慣了這身粗布男裝,隻是……她並不想一直做一個脫了醫書就活不成的醫倌啊。
那還叫什麼醫倌?
天色漸晚,寺廟人少了許多,黃昏的光虔誠的照耀在這尊神明額頂。
虞小枝剛想走出去,卻忽然聽見庭前有一窸窣的人聲,她剛邁出去的腿不自主地收了回來。
心下十分好奇,現在這個點,還有誰來廟裡?
祈福?來對這個神像祈福?
這是虞小枝第一次碰見有人願意在這個被人冷落的神像前祈福。
悄聲躲在神像後的她好奇地往外探出個腦袋,望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道頗具磁性的男聲。
光自神像勻了一分給那個虔誠合掌挺立在庭前的男人,他如玉雕的手在光下微微泛著光暈,紫衫被耀的十分明媚。
虞小枝透過光影看清了那人的臉。
竟是自那夜在窗沿遙遙相望後便被她討厭許久的……
神偷祁懷晏。
她不敢置信的微微睜大了眼眸,而與此同時,那人站在神像前許的願望,也輕輕緩緩像信徒訴說一道虔誠的頌文般傳入她的耳中。
“祁某平生所願,惟此一人爾。哪怕終不相認,也願她此生,歲歲常寧,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