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嫁兒郎 有期盼,活著並不那麼難。……(2 / 2)

吾非孤生竹 采芹人 4370 字 2024-03-30

他抑製內心的激動,溫聲回答他:“兄長,你睡了一場很久的覺,我就是柏崖,這個名字還是你起的。你還記得那時候巷間流傳一首\'兒郎來\',我覺得有趣唱了幾回,你常常笑話我是個姑娘,我為此惱怒,不知天高地厚的用木劍挑戰你。”

韓縝扶著床慢慢坐起來,皺著眉頭盯著他,過度用力的回想過去使他頭痛起來,雙手抱頭發出痛苦的□□聲。

韓維急忙向文禾先生求助,先生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再開口。

“他頭部受過重擊,因沒有救治淤血堵在腦中,所以他有時能清醒些,但大部分時間是糊塗之狀,我也不是神仙,隻能給他針灸,替他疏了淤血,能不能過回正常人我並沒有把握。”

“多謝先生,先生仁心,就算變回不了正常人也沒有關係。”

“兒郎來,立南山,我過南山嫁兒郎。”

聽見兒時的歌謠,韓維猛然轉身看著韓縝,他的雙目也正回應著韓維,小聲委屈的說:“我隻記得這一句。”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韓縝又用飄忽不定的眼神問:“你是誰?”

文禾先生道:“不要過分為難他了,讓他一個人待著吧,聽說他病了近二十年,豈是一兩個月就能恢複的?”

“先生,我要出趟遠門,兄長就拜托您了,診金我會加倍付您。”

文禾笑道:“能把他治好,我自然也十分高興,畢竟能醫好這樣病者的大夫能有幾個。”

自十四歲起,韓維就跟著仲昆為盧侯辦事,至今已近十年,在盧府眾多門客當中他乃人中佼佼,年紀雖輕卻得盧侯賞識,因他不爭功勳,不玩城府,故而深受同僚敬重,在門客中自然高他們一等。

他從門客中選了四個走的近些的兄弟,訴述需要他們相助之事。四人難得見他有事相求於他們,也不問事情原委,答應的十分爽快。

韓維在四人麵前抱拳行禮,說:“此事需去韓國邊境才可動手,路途遙遠,你們若是有不便直說無妨,因此事對我而言十分重要,譚昭不能透露一絲消息給你們,望諸位兄弟理解。行動時你們隻為我助威即可,無需你們動手。”

金河站出來笑說:“舊年我們也常在一起做事,配合的也算天衣無縫,殺公孫流時你替我擋過一刀,否則我身上也多了個窟窿,這份恩情我可一直記在心裡,能助你一次也算還了人情,你隻要吩咐,我們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維感激的看著他們,無聲無言。

金河又對他說:“以你的為人想必有許多難處,迫不得已才有求於我們,我再推薦三個兄弟,他們皆是行俠好義之人,十分可靠,多一人多一點力。”

韓維推卻道:“找到你們已使我為難,怎敢為自己私事動用這麼多人,不可。”

“不要推辭,何時出發,我們先準備一番。”

金河滿腹豪情誠心相助,又兼韓維確實需要更多人手,他點頭答應下來,說:“譚昭謝過諸位兄弟,你們回去備好刀藥兵器,選好馬匹,三日後出發。”

這一日陰雲密布,下了一場大雨,算是秋後的第二場雨。至夜幕時雨已停下,風潮濕泛涼,韓維站在窗前看矮鬆上滴落的雨滴,一陣孤獨和不安慢慢籠過來,他拿上傘走出房門。這場雨把夜空洗的澄澈寧靜,靠著幾顆星的光亮,他漫無目地走在苗圃小道上,鬆針上滴下的水珠落進脖子裡使他不由得打個冷戰,天開始變涼了。

散漫地走了一段路程,他突然停下腳步摸著胸骨處的不適感,不禁擔憂起喬臨溪的命運。若是這副身體在救她時出了狀況,難道真的讓她陪著自己一起赴死?如果自己從沒認識過她,李偃哪會有機會知道她的身世,她會平平靜靜做姚府不受待見的五小姐。旋即轉念一想:如果從不認識她,我此刻又在何處掙紮?又將靠什麼信念繼續掙紮下去?

韓維抱臂依靠在鬆樹上,仰望上空的星輝,清涼靜謐的夜晚若是有臨溪相伴同行,便是一幅美景,可是讓他思之如狂姑娘遠在千裡之外,加之二人未卜的命運,雨後的此情此景就隻剩下淒涼,和他這個濕衣人。

他閉目養神,周圍寂靜,忽聽見叢中一絲聲響,以他多年的警惕和敏銳,本能的急轉身側至鬆樹的另一側,一把短刀不偏不倚恰好插在他剛才背靠的位置。

他摸過全身,並無防身的兵器,隻有手中一把竹傘,暗道不好,不會又是什麼仇家尋至舒窯來了吧。一個身影從叢中跳出來,提著劍什麼也不說以風卷殘雲之勢向他砍過來。

韓維一連向後騰空翻了三次方躲過這人的劍。沒心情再問對方是何人,拎著傘就躍了過去,二人都使出全力,你攻我擋,刀劍聲將夜空劃破,韓維勝在用劍極快,招招如迅龍出世,逼的對手無力招架。

正當他舉起傘給那人致命一擊時,隻見那人絕地反擊,虛晃手中長劍,突然從左手又掏出一把利刃,直抵韓維胸膛。

他頓時僵硬在原地,慚愧的喊一聲:“師父。”

仲昆沒有好氣的哼了一聲,“就你這樣的能耐去闖那千軍之眾?”

“師父……”

仲昆見徒兒低垂著頭立在跟前不肯出聲,語氣緩和許多,“師父我一輩子未成家立室,不懂你口中的情為何物,但是自從你認識喬臨溪後確實變化了許多,看出你心中確實歡喜在意她,你要去就去吧,我再給你兩個幫手,也好多幾分勝算。”

韓維感激不已:“師父。”

仲昆皺著眉道:“隻會師父師父的叫,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他歎息一聲,“你來府中的第四年跟我學藝,那時候你九歲,十四歲跟在我身後遊曆闖蕩,殺董厚那是你第一次手上沾血,記得你當時害怕、迷惘,後來見得多心也硬了起來,如今真後生可畏吾衰矣,轉眼都過去快十年,你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頭。這次去韓國,是為你自己的終身大事而去,不管什麼樣後果,都由你自己承擔,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麵前。”

“師父,我一定活著回來。”

仲昆點點頭,轉身走開,邊走邊說:“出發前不要有任何顧慮,韓縝以後就做我的跟班了,不要再來找為師了,你保重吧。”

他注視師父的背影直至消失,仰望鬆枝間的夜空,低聲說:“有期盼,活著並不那麼難。”

出發那日清晨,包括韓維在內共十人,皆全副武裝,刀械器具、準備的妥妥當當,他們跨上馬,氣勢雄壯,向韓國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