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練習時間有點久，大概要到十一點。”

“下周要表演了，所以樂隊方麵希望我們多練習一下。”

“不會耽誤學習的，作業我都在午休和晚自習寫完了。”

“……好的，我儘量。”

“好，結束我馬上回家。媽媽您放心吧。”

“沒關係，我已經在食堂吃過晚飯了。”

“真的有吃，吃得挺多的。”

“好的，我知道了。您早點休息吧，不用等我回家了。”

“知道了，我會的。”

高大的身影依靠在牆邊，聽著練習室裡傳出來的低低的通話聲。雖然聲音聽著年紀應該很小，可是能用學校的練習室的學生至少也15歲了，沒想到還要一樣一樣通知父母。他聽著稚嫩的聲音，忍不住低笑一聲。

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在空無一人的教學樓裡還是非常響亮。

練習室裡的人顯然也聽到了聲音，匆匆結束了通話：“媽媽，我等一下再打給你。”

百裡夜沒有被抓包的無措和尷尬，反而非常好奇打電話的人是什麼樣的。

旁邊的練習室門從裡麵被打開，先入眼簾的是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然後是一雙又黑又圓的眼睛隱藏在長長的劉海後麵。兩道目光交疊，一道戒備、一道玩味，沒有人出聲隻是看著對方。

“有事？”少年的聲音和語氣都與剛剛打電話時有些不同，更加冷冽和清冷，沒有任何的情緒，和剛剛兢兢業業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於這個反差，百裡夜輕輕挑了下眉毛，“小朋友，音樂教室不外借，初中生還是回自己的學校吧。”說完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盒煙，一邊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一邊拿出打火機點煙。

一隻完全不符合那冷淡聲音的白白嫩嫩的，宛如小孩子的手伸到他的麵前，阻止他點燃香煙的動作：“音樂教室，禁止吸煙。”

真冷淡。百裡夜在心裡想。

和剛剛打電話的時候那副聽話乖巧的樣子真的完全不一樣。

吊兒郎當慣了，這種教訓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所以百裡夜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即使是學校的老師，也已經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隻求他不要惹事其他都無所謂。

不過他確實是第一次被這種小男孩教訓，倒是有點新鮮。

“好。”他輕笑一聲，隨即將還沒有來得及點燃的煙收回了煙盒裡。

鐘離念知道音樂教室外麵有一個監控死角，攝像頭不知道壞了多久，學校也沒有打算修，所以經常有一群男生在哪裡偷偷抽煙。

鐘離音對煙味比較敏感，簡單來說，就是討厭煙味，所以總是能通過味道知道什麼時候那裡又聚集了抽煙的人。看著眼前這個散漫的男生，鐘離念直覺他應該就是其中一員，眼神中有多了分嫌惡。

這樣直白的眼神讓百裡夜悄悄扯了一下嘴角，轉身打算離開這裡換個地方歇著。

可是沒走幾步他突然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來，“你叫什麼？”

“乾什麼？”鐘離念有些警惕，不知道對方要知道他的名字做什麼，但是想也知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好事。

“你私自使用我們學校的音樂教室，我總要彙報一下的。”百裡夜隨口編了個借口，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問這個戒備心很強的小孩子的名字。

鐘離念蹙了下眉，顯然對眼前的人沒有什麼好感。他其實並沒有必要證明自己確實是這裡的學生，可是他討厭麻煩，最終還是向對方報了自己的名字：“高二一班，鐘離念。”

原來是藝術特長班的，難怪這個時間會在這裡，百裡夜不著痕跡的抬了下眉毛，並沒有被鐘離念發現。

百裡夜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離開了藝術樓。

鐘離念看著男生離開的背影，神情依舊，也回到了練習室。

這個插曲並沒有影響到他，他依然按照自己的計劃完成了當日的練習計劃。

~~~

鐘離念作為音樂特長生，又是常年霸占年級前三的學霸，享受的特殊待遇之一就是擁有練習室的鑰匙。沒有人會來催他回家，想練多長時間都可以，也代表像今天這種沒有太多作業也不需要打工的時候他經常會半夜才回家。

他輕推開大門，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吵醒裡麵的人。

“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鐘離晴還沒有睡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鐘離音進門的聲音把電視暫停了。

“回來了。您怎麼還沒睡？”換好拖鞋，鐘離念走到客廳，側對著母親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

鐘離晴四十多歲的年紀，可是看長相完全看不出來，頂多像三十出頭，和兒女出門的時候經常被認為是姐弟。她幾乎不會保養，能夠保持年輕的麵容完全是因為基因好。

“看電視就忘了時間了。”鐘離晴最近迷上了一個美劇，從到家就開始看，吃飯也是端著碗坐在電視前麵，每天都有看到半夜。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我不餓。”鐘離念雙手放在膝蓋上後背挺直，完全就像是小學生一樣乖巧的坐姿。

鐘離晴看向鐘離念後麵的掛鐘，發現已經十一點半了，有些心疼兒子。“怎麼這麼晚？”

如果是沒有打工的日子，鐘離念一般會在晚自習結束後立刻回家，基本上九點過一點就到家了，今天足足晚了兩個多小時。

“練琴沒有注意時間。”他的聲音軟軟的，挺起來異常地乖巧。

“一直在練琴？”鐘離晴輕微皺了下眉。

鐘離念：“是，一直在練習室練琴。”

鐘離晴點點頭，“以後早點回來，如果時間不夠，就不要打工了。高二也開始了，你和小思沒多久就要高考了，還是應該多花點時間在學習上。”

鐘離念是在暑假的時候找的兼職，本來隻是想做暑期工，可是工資不錯又剛好可以在他沒有晚自習的時候排上班，就決定繼續打工了。鐘離晴並不同意鐘離念在高二這個關鍵的時刻出去打工，認為這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而他現在最應該的是花時間在學業上。可是鐘離念也有自己的想法，鐘離晴隻好答應在不影響成績的前提下可以繼續打工，但條件是隻要排名下滑就要立刻辭職。

鐘離晴又繼續說：“不行就不要繼續練琴了，轉回普通生，升學率會高一點。”

“我可以安排好時間。”鐘離念雖然堅持，但是語氣還是軟軟的。

鐘離晴歎了口氣，“媽媽是為了你好，對於學生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學習。你看就像今天，如果你沒去練琴，就有兩個多小時可以複習。你不要覺得兩個小時沒什麼，彆人都在學，你就落後了。彆人也不會因為你在練琴就讓你。你也不要因為現在排名還可以就放鬆警惕，你現在畢竟隻是在你們學校前三，那到市裡，省裡，就不算什麼。”

“我知道的媽媽，您放心我答應過您，肯定不會影響成績的。”雖然這些話每次在他晚歸的時候都會聽到一次，但他每次都像是第一次聽到一樣的認真。

鐘離念從小學小提琴，已經10年了，對這個樂器是有一定的感情的。可即使如此他有的時候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是喜歡真的喜歡小提琴，還是隻是習慣了每天練琴。

“好了，時間不早了，先去休息吧。”鐘離晴不算是特彆囉嗦的家長，至少相對於其他家長算是好一點的，所以簡單說了幾句就放鐘離念離開了。

“好，媽媽您也早點睡。”鐘離念拿起書包回了臥室。

鐘離家隻有一室一廳，臥室是鐘離思鐘離念姐弟倆共用的，而母親鐘離晴則是睡在客廳的一個用屏風隔開的空間。在姐弟倆小時候，母子三人是一起睡在臥室裡的上下鋪，鐘離念睡在上鋪，鐘離晴帶著鐘離思睡在下鋪。

姐弟倆上了初中後，母親覺得他們需要更多的空間，所以自己搬去了客廳，臥室被姐弟倆分割。鐘離思選擇了靠窗的位置，用高高的書架隔出了自己的空間，鐘離念則是在門旁邊的位置。

鐘離念和母親商量過把房間讓給她，自己搬去客廳，可是鐘離思似乎不是很願意。

鐘離念聽到姐姐那邊傳來打電話的聲音，但是因為刻意壓低了聲音，他也聽不清楚聊天的內容。不過他也不好奇姐姐在和誰打電話，又聊了些什麼。對於鐘離念來說，隻有練琴和學習兩件事，現在又多加了一個打工，其他都不重要。

鐘離念伸了個懶腰，拿著睡衣去浴室洗漱。

站到淋浴裡，他打開浴霸，溫熱的水流噴湧而下。他閉上眼睛站在下麵，非常享受被水淋得濕透的感覺，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氣。

就這樣，他閉著眼睛在這裡站了10幾分鐘。

他抬起頭睜開眼睛，燈光照在淋浴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光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讓鐘離念想起在練習室外麵看到的男生。當時他並沒有在意，可是現在再回想起來，好像覺得那個身影有點熟悉。

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

不過他向來不喜歡花費力氣在沒有必要和不重要的事上，所以也沒有勉強自己一定要想起來。既然是同一個學校的，應該就是在學校哪裡見過吧。

直到浴室裡被熱氣附上了一層厚厚的霧氣，讓他感到些許的缺氧後，鐘離念才終於將水關上。他的睡衣是初中的時候買的半袖和短褲，雖然已經是幾年前買的了，現在穿起來也沒有很小，畢竟他這幾年幾乎都沒有長高。

用浴巾將頭蒙住，他使勁地揉了揉發絲，儘快擦乾頭發。

站在鏡子前，他發現頭發有些長長了，劉海已經到鼻尖了，後邊的頭發也長到下巴的長度。撥撥劉海，他從櫃子裡拿出剪刀，隨便幾刀就把劉海修短了。

看著剛剛好蓋過眼睛的劉海，他將手伸向其他的發絲。他一直是自己剪頭發，雖然手藝一般，但是畢竟熟練了，沒多久便修好了頭發。他的發型不算醜，隻是有些偏長所以顯得會有點邋遢，但他有自己的原因所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不喜歡彆人的目光，所以總是儘量不引人注意。

剪好頭發，他簡單地將浴室打掃了一番，確定地上一個發絲也沒有。他又拿出抹布將鏡子和洗漱台也擦乾淨，再把馬桶也刷了刷。

回到房間的時候，鐘離思還在打電話。

因為房間要放姐弟倆兩個人的東西，所以書桌隻能放在床旁邊，坐在床上使用。

鐘離念的當天的作業已經做完了，可是時間還不到12點，不到他睡覺的時間。從書架上拿出周末新買的數學練習冊，他翻到書簽的位置，因為不喜歡書本上有折痕，所以他的書總是像沒有用過一樣。

他依稀記得初中的時候還有剛轉來的新生，因為他過分乾淨的書本罵他他是學渣，最後在期末考的時候被打臉。

現在倒是沒什麼人知道他是誰了，不管他排名多少其他人都仿佛沒有看到一樣。

洛冰高中分班比較晚，要等高二放完寒假才會分班。但是因為鐘離晴認為男生念理科比較有用，所以他從放暑假開始就著重於理科試卷。想要提高理科成績說簡單也簡單，其實就是靠刷題，隻要做夠了一定的題目，再遇到新的題，肯定就會有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