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洛冰高中破例加了一個晨會。

“在剛剛過去的周末，我校發生了一起嚴重傷人事件。高二六班的石晨宇同學藐視校規，嚴重傷害了我校另一位學生，造成嚴重後果。這種行為完全不能容忍。在此，學校決定開除石晨宇的學籍。”校領導在台上臉色非常難看。

其實石晨宇家在當地算是小有勢力，要不然他也不會那麼狂。但因為這次的事情太過於惡劣，學校不可能保他。

更何況還有百裡家和程家在背後施壓，校領導當然願意送個順水人情把人送走。而且他們也聽過風聲說石晨宇這次傷到的是程家小少爺保的人，石晨宇要徹底涼涼了。

而石晨宇平時在學校就橫行霸道，早就有人看他不爽了，因此幸災樂禍的人也很多。

一般學生犯錯隻會被記過，真的被開除學籍的少之又少，讓人忍不住猜疑是發生了什麼事。

校長一邊在上麵講著，底下一片竊竊私語。

“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

“不知道啊。”

“聽說好像是跟女生有關。”

“我怎麼聽說是他和藝術班的打起來了。”

“他和藝術班有什麼關係？”

校長這兩天被這件事搞得焦頭爛額，這時用力拍了拍講台：“這件事已經對本校學生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希望其他同學現在不要再過多猜測造謠，對彆人造成二次傷害。”

百裡夜並沒有參加這次晨會，他提前向學校請了一周的假，執意要在醫院等鐘離念醒過來。

程誌：開除學籍。警察那邊還在找證據，我會盯著的，也讓羅毅那邊找了點關係。夜哥你放心吧。

百裡夜看到程誌發來的短信冷笑了一聲，他肯定不會讓石晨宇好過的，絕對讓他付出代價。

他要讓石晨宇深刻地記住，惹自己的人的後果。

他抬頭看到還在昏迷的鐘離念，憤怒的神情逐漸轉變成擔心。

鐘離晴也請了假，這時候正緊緊地抓著鐘離念的手。

按理說人家母親都來了，百裡夜的存在就有那麼些不太恰當了。可是他就是不想離開，也沒辦法說服自己離開。

他要親眼看到鐘離念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才能放心。

“阿姨您放心，學校已經開除了帶頭打人的那人的學籍。警察那邊也在查著，當時的錄音我都給警察了，肯定不會放過他的。”百裡夜說。

鐘離晴微微轉過身，滿眼都是淚水：“這次麻煩你了小夜。阿姨真的謝謝你。”

鐘離晴在柳市無依無靠，現在也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事。鐘離思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小女生，更是管不了這件事。

所以這次所有的事情都是百裡夜處理的，鐘離晴隻去過一次警察局，也是百裡夜陪著去的。石晨宇家本來想給錢私了，但是被百裡夜攔下了，接過了所有的協商。

“阿姨您不用和我客氣，我肯定會給小念要個說法的。”百裡夜堅定地說。

鐘離晴扯了扯嘴角，又轉回去看著鐘離念。

病房門被敲響，房間裡兩個清醒的人一起轉過頭去，來的是鐘離念的主治醫生。

徐主任手裡拿著幾張檢查結果和化驗單，表情有些嚴肅，“按照你們的要求，昨天給病人做了一個全方麵的檢查。”

百裡夜和鐘離晴都緊張了起來，徐主任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來送好消息的。

“病人的身體除了周日晚上受的傷之外，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兩個人一起鬆了口氣。

“不過，”徐主任繼續說，“他有些輕微的營養不良和消化性潰瘍。現階段來說都不是很嚴重，但是如果不好好調節，以後可能會產生更嚴重的後果。”

鐘離晴踉蹌了一步，被身後的百裡夜扶住了。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病人吃飯後，會不會腹痛或者嘔吐？”徐主任問。

鐘離晴搖搖頭，“沒有，那孩子吃飯吃得少，但是從來沒聽他說過不舒服。”

百裡夜也仔細回想兩個人一起吃飯的幾次，確實除了食量之外沒有什麼異常。

徐主任點點頭，“現階段我們隻能測一些身體上的指標，畢竟病人現在還在昏迷。但是我建議等他醒來之後再做一些更詳細的檢查。”

“好，都聽醫生的。”鐘離晴看向鐘離念，眼神中全是擔心。

“阿姨您休息一下，我陪醫生出去。”百裡夜把鐘離晴扶到椅子上坐好才跟著醫生出門。

“徐主任，您能跟我詳細說說消化性潰瘍是什麼嗎？”百裡夜知道營養不良是什麼，但是沒聽過消化性潰瘍這個詞。

徐主任關上病例，想了想才開口，“消化性潰瘍，通俗點講就是胃潰瘍或者十二指腸潰瘍。我們是發現病人的胃和十二指腸都有一些初步的症狀。其實按理說是沒什麼大事，但是因為他也有營養不良的症狀所以有些麻煩。”

“這種情況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病人有習慣性催吐，也就是吃完飯強迫自己吐出來。一般像是演員或模特之類職業的人，為了保持身材，比較常會出現這種症狀。”

“還有一種就是壓力過大導致的。也就是說，病人壓力大，吃不下飯，但是因為沒吃飯胃酸分泌就不平衡，就會造成燒心、惡心、反胃等症狀。這樣就會讓他更加吃不下飯的惡性循環。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基本上可以肯定為心理問題。但是心理問題也是可大可小的事。現在也沒辦法判斷具體原因是什麼，隻能等他醒過來再檢查看看。”

百裡夜被這一連串的解釋搞得比之前更加緊張，“最嚴重的情況是什麼？”

徐主任笑著拍了拍百裡夜的肩，“我也說了，現在的症狀都是輕的，隻要及時調整飲食習慣和精神狀態，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高中生在麵臨未來的不確定性時，出現一些或多或少的精神壓力甚至精神疾病都是恨常見的。你也不用太擔心。”

其實平常徐主任並不會特彆提起鐘離念的這些輕微症狀，因為真的不是特彆嚴重。但是因為是鐘離念住院的時候就被特彆關照過了，他想還是提一下比較好。

醫生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百裡夜想到那天晚上寧霂對自己說的話。

他現在太累了，每天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小念他什麼都想儘力做到最好，至少是他能力範圍內的最好。

他不習慣索取，但是卻非常擅長給予。

“謝謝您說這麼多。”百裡夜又問了些鐘離念醒來之後的調理方法才放醫生離開。

沒有立刻回去病房，他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這些信息。

從門上的小窗戶他看到鐘離晴緊緊握著鐘離念的手的背影。

百裡夜走樓梯下了樓，蹲在一個牆角，掏出煙叼上。

他手有些抖，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因為剛才醫生說的話，打了3次才終於把火打著了。

噴出一口煙，連嘴唇都有些顫抖。

他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直到腳邊都是煙頭，直到把身上的3包煙都抽完他才站起來。由於蹲的時間有點太長了，腳已經麻了，害他差點摔個狗吃屎。

百裡夜把外套脫了用力揮了幾下。

他知道鐘離念不喜歡煙味，每次去他家補課的時候，聞到煙味就會微微皺一下眉頭，然後很快恢複平時的神情。不過煙味沒那麼容易散掉，百裡夜不知道什麼時候隨身帶了瓶香水，也拿出來噴了幾下。

味道好像更難聞了。

不過也比滿身煙味強。

百裡夜到附近的餐廳打包了幾個菜，都是清淡的。既然鐘離念喜歡吃清淡的，那他母親應該口味差不多吧。至於他自己，是真的沒什麼胃口。

回到病房裡，鐘離晴還是之前的樣子，連坐姿都完全沒有變。

“阿姨，我打包了點飯菜，您吃點吧。”百裡夜把外賣盒放到旁邊的桌子上，還是忍不住去看了看鐘離念。

可是迎接他的還是之前那個臉色蒼白，麵無表情的樣子。

“小念，你快點醒來吧。”百裡夜在心裡默默地說，“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一定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小夜，這兩天謝謝你了。不過這邊也沒什麼事，小念也沒醒，你明天還是去上課吧。”鐘離晴挺喜歡這個大男孩的，給她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

但是現在畢竟是自家的事，總不好一直麻煩一個外人，更何況還是至關重要的高中時期。

“沒事，我現在回學校也沒辦法靜下心來上課，還不如在這邊打打雜。”百裡夜把外賣盒從袋子裡拿出來，依次放到桌子上。

鐘離晴看著百裡夜打包的飯菜，笑了一聲，“你口味這麼淡嗎？我還以為柳市的人都是重口味呢。”

百裡夜看向鐘離晴，眼神中帶著疑問，“您的口味很重？”

鐘離晴拆了個免洗筷，“是啊。剛搬來柳市的時候，還擔心這邊的飯菜吃不慣，沒想到你們也都是重口味。不過我們平時也都是在家吃就是了，自己喜歡吃什麼就做什麼了。”

鐘離晴的話像是一個釘子紮進了百裡夜的心裡。

可是鐘離念明明就自己說過喜歡吃清淡點的東西。

明明他就看過鐘離念因為吃了一串加了辣的羊肉串，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那鐘離念每天在家吃飯，是怎麼吃的？

他沒有辦法想象鐘離念過去十幾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可是鐘離念從來沒有對自己的生活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僅有的幾次提到母親和姐姐的時候，都是帶著溫柔的表情說起她們。

在這一刻，他隻是覺得特彆的心疼。

特彆特彆地心疼鐘離念。

“明天我給您買點您喜歡吃的。”百裡夜扯了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那哪行。”鐘離晴連忙拒絕，怎麼都不能接受高中生花錢。“明天早上我讓小思買點吃的，你彆太破費了。這邊光是住院費就花了不少吧。”

百裡夜沒有接這個話，“阿姨，您今天晚上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邊陪著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你已經兩天沒回家了吧？再不回家家裡人要擔心了。”鐘離晴也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幾口。

百裡夜本來也沒什麼胃口，但是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看到鐘離念醒過來的時刻。

最後他還是把鐘離晴剩下的所有東西都掃蕩完了。

“小念要是能像你這麼能吃就好了，那孩子就是太瘦了，連個子都不怎麼長了。”鐘離晴就像所有的母親那樣，認為孩子能吃飯就是好吃。所以看到百裡夜這樣大口吃喝，就看他越來越喜歡。

百裡夜倒是如鯁在喉。

如果鐘離念可以吃到自己真的喜歡的東西，會不會也像他自己這樣？

但是他不可能去指責人家的母親。

“阿姨，時間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我身體好，還能撐，您明天早上再來吧。”

最後好說歹說，百裡夜終於把鐘離晴勸回去休息了。

病房裡終於隻剩下百裡夜和還在昏迷中的鐘離念兩個人。

“小念，”百裡夜一把抓住鐘離念的手，“你為什麼還不醒啊？因為你真的累了嗎？霂哥告訴我你活得很累，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以前你的生活裡沒有我，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會陪在你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