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好。”百裡夜說。
他是喜歡偏甜的甜食,因為他認為味道應該專一。
感情也是一樣的。
可是鐘離念偏好“有瑕疵”的甜食,就像是帶有酸味或微微苦味的甜食。
因為鐘離念覺得這世界上並沒有完美無瑕的味道,帶有瑕疵的味道才是真正的味道。
有瑕疵的情感才是真是的情感。
百裡夜以前一直不理解鐘離念這種幾乎可以被稱之為自虐的想法,但是在這一刻他卻好像有點明白了。
感情不需要完美,也沒有辦法完美。與其追求完美的愛,還不如接受不完美。
拿著冰激淩回到車上,入嘴的那一瞬間,百裡夜覺得自己眼睛有點模糊。揉了揉眼睛,一滴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雖然鐘離念對他哭了兩次,可是百裡夜一直都是校霸一樣的存在。
即使再怎麼心疼鐘離念,他也從來沒有落過一滴淚。
而分開的這幾個星期,他也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過。
可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對著一個還沒有嘗過味道的冰激淩,他居然就這樣哭了。
百裡夜連忙偏過頭看向車窗外,不想讓車裡的兩個人發現他的異常。
“果然還是這家的冰激淩最好吃了!”百裡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媽媽,你也嘗嘗!”說著,百裡天把冰激淩伸到了在駕駛座上的母親麵前。
“你啊,真是的。”雖然是抱怨,但是可以清楚聽到張蕊語氣中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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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百裡夜先是把買來的東西在書架上放好,幾乎都是他從來沒用過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百裡天所說,在這邊上學需要這麼多東西。
如果用不上的話,就給百裡天就好了。
百裡夜看著淩亂的書架想。
百裡天給他買了8個三孔活頁夾,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把鐘離念的畫像放進任何一個裡麵。
他怕母親會檢查他的東西。
怕母親會發現他沒辦法,也沒打算忘掉鐘離念。
他更怕母親會把他的所作所為套到鐘離念的身上,更加傷害到這個他想要捧在手心裡的人。
拿出羅本高中的校曆本,他倒是記下了今天的作業。
英語課要看一段文章寫讀後感,社會科學要寫個加國從二戰以後的發展史,數學留了兩頁作業。
最後是美術老師讓他隨便畫點什麼,好知道他的水平在哪裡。
都不是多困難的作業。
但是百裡夜還是決定從美術作業開始。
可是畫什麼呢。
肯定不能畫鐘離念。他怕母親會從不知道什麼渠道發現。
畫個自己的設計?
最近沒什麼靈感。
而且設計給美術老師,也不太合理。
最後他還是決定簡單畫幅素描就好。
他畫的是一束玫瑰。
不過不同於往常藝術生畫的,盛開的玫瑰。
他畫的卻是正在枯萎中的玫瑰。
不是已經枯萎的玫瑰,也不是盛開的玫瑰,而是確實在經曆枯萎的玫瑰。
重重疊疊的線條刻畫出較深的顏色,低下45度角的花蕊證實了枯萎的事實。
可是百裡夜偏偏又在玫瑰的左上方加入了一束明亮的燈光,讓枯萎的玫瑰的一角儘數曝露在光束下。
有種花朵想要掙脫自己必然枯萎的命運的感覺。
兩個小時後,百裡夜非常滿意地看著這幅畫。
如果這幅畫用水彩或是油畫畫出來應該更好看,畢竟色彩可以為畫作增添不少亮麗的色彩。
可是隻用素描的這種方式,反而有種頹廢的美感。
不是那種沉浸黑暗的頹廢,而是努力想要掙紮出黑暗的頹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又或者說是正因為清楚地知道為什麼,百裡夜看這幅畫的時候,隻覺得看到了某個身影。
在玫瑰花瓣的層層疊疊中,他悄悄寫下三個字符“YのN”。
然後他又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最簡單的作業做完已經9點多了,要是以前的百裡夜,肯定就這樣直接去洗漱然後躺在床上浪費時間。
可是今天他卻乖乖地把所有的作業都寫完了。
“作業必須當天寫完。”
“一般作業,教科書裡就可以找到題型。”
“這個沒有很難,我算給你看。”
“差不多的題型我之前講過,這裡就是多了一個乾擾信息。”
不管眼前是什麼作業,百裡夜唯一能想到的,隻有鐘離念給他補課時的身影。
還有鐘離念對他說:“我姓鐘離,你姓百裡,是不是注定了我們有一天一定會相隔百裡?”
他記得自己當時就反駁了。
可是自己是怎麼反駁的卻有點想不起來了。
畢竟不習慣用英文寫作業,即使作業沒有很多,百裡夜還是折騰到快12點。
中途張蕊進來一次看過他在做什麼,發現百裡夜在寫作業感覺非常欣慰。
她忍不住想,果然,百裡夜就是被他之前的狐朋狗友帶的誤入歧途了,所以才會整天混日子,還喜歡上男人。
現在百裡夜換了新的環境,遠離了那些乾擾他的因素,絕對可以回歸正途。
張蕊從來沒有想過,百裡夜從小被父母放在一邊,隻有物質上的滿足卻沒有親情的溫暖,有可能才是造成百裡夜叛逆的根本原因。
從她的觀點看來,自己從來沒有虧待過百裡夜,雖然沒有陪在他身邊,可是百裡夜想要的,甚至不想要的,都得到了滿足。
所以讓百裡夜變成現在這樣的,肯定是他身邊的不好影響。
百裡夜是沒什麼心情猜想母親是怎樣想的,反正他們從根本上認為重要的東西就不一樣。
可是這些話他說也沒什麼用,反而有種說風涼話的意思,畢竟就算父母這些年沒有陪在他身邊,物質上所給到他的,也是彆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了。
寫了幾個小時作業,百裡夜眼睛有點發酸。他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抬起頭,緩緩呼出一口氣。
百裡夜走到陽台上,掏了掏衣服口袋,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對了,自從到了加國,他就沒有出過門,自然也就沒有機會買煙。
客廳裡,張蕊還沒有睡,正在看一個最近熱播的婆媳電視劇。
“我出去買點東西。”百裡夜主動交代行蹤。
話說出口他有點想笑,自己真的和鐘離念越來越像了。
“早點回來,很晚了。”張蕊說。
4月份的天氣還是有點涼,百裡夜攏了攏外套。
距離他家兩條街有個一條街長的商業街,說是商業街,其實隻有幾家餐廳、兩個咖啡廳、還有一個菜店和一個便利店。
百裡夜隨便指了指店員身後的一盒煙,讓他拿給自己。
“Mind if I see 2 pieces of ID?” 店員把煙放到櫃台上。
“What?” 百裡夜不知道店員要什麼。
店員指了指櫃台上貼著的一個黑白卡片。
“We ID under 40.”
對於未成年不能吸煙喝酒這件事完全沒有概念的百裡夜一臉懵地抬頭看向店員。
店員解釋:“You have to be 19 to buy cigarettes.”
百裡夜終於明白了。
這下好了,一直被鐘離念要求戒煙卻始終戒不掉。
來加國一周,因為不能買煙,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