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月我們要去霓虹國比賽了,希望大家這個月多加練習,為國爭光。”武老師說。“如果有同學不能參加,下課後來找我一下,如果沒有就默認為大家一起去。”
樂隊是一個集體活動,缺了誰都不好安排,所以武老師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參加。
但是畢竟是要出國比賽,相對來說的費用也比較高,所以如果學生家裡真的負擔不起也是沒辦法。
好在相對來說學藝術、又考得上洛冰的學生家裡都至少是小康。
這麼多年也就一兩次,沒有湊到所有人一起。
“你去嗎?”下課後賀文傑問鐘離念。
其實鐘離念是想去的,最近他被母親看得太緊了,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以前他雖然也每天向母親報備自己的行程,但是現在鐘離晴對他的看管嚴了不少。
體驗過自由之後再回到牢籠,真的太難了。
“想去。”鐘離念誠實地說。
賀文傑似乎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你家裡不讓去?”
去年鐘離念就沒有去,不過不是因為鐘離晴不讓去,是他自己不想去。
他不想離開家,也不想花那麼多錢。
況且他以後不打算繼續學音樂,即使獲獎了對他來說幫助也不大,也就不花那個時間花那個錢了。
可是他今年卻想出去看看。
百裡夜讓他認識了上學打工練琴之外的世界,也因為包圍他的黑暗被撕開了一角,陽光灑了進來,他回不去封閉的世界了。
所以他想多看看這個未知的世界。
走回家的路上,鐘離念一直在想要怎麼說服鐘離晴讓自己去參加比賽。
如果是以前應該也不會很難。
但是現在他真的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同意自己離開她的身邊。
不僅僅是因為他性向的問題,還有已經到了高二的最後時刻的原因。
鐘離晴最近近乎每天都勸他退了樂隊,好好上文化課。
鐘離念能繼續參加樂隊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再要花時間去參加比賽,他真的沒有把握能說服母親。
十分鐘後,他站在家門口歎了口氣。
還是沒想到要怎麼說服鐘離晴。
“我回來了。”鐘離念推開門說。
“小念回來了啊。”鐘離晴笑眯眯地說。
客廳裡除了母親之外,還有一個人。
“楊叔叔好。”鐘離念規規矩矩地對楊柏川說。
“你好你好,今天上課累不累?”楊柏川和藹地說。
“不累。”鐘離念說。“我先回房間換衣服了。”
“我給你做了宵夜,你換完衣服出來吃點。”鐘離晴說。
“好。”
聽到母親和楊柏川聊天時的笑聲,鐘離念想鐘離晴大概真的喜歡楊柏川吧。
換好衣服他走向廚房,路過客廳的時候問母親,“你們吃嗎?”
鐘離晴看向他,“不吃了,我們吃過晚飯了。”
鐘離念點點頭,“那我熱點飯去屋裡吃。”
他不想在客廳當電燈泡。
鐘離晴今天做的獅子頭、酸辣白菜和紫菜蛋花湯,鐘離念都挺喜歡吃的。把飯菜放進微波爐裡後,他考慮了幾秒,走向客廳。
楊柏川在的時候母親心情會好一點,所以如果現在問她,答應的幾率會大一點。
“媽媽,”鐘離念坐到單人沙發上,還是有點緊張,舔了舔嘴唇,“樂隊下個月要去霓虹國比賽,我想去。”
他不擅長提要求,也不會更婉轉的方式征求母親的同意,索性就直接問了。
果不其然,鐘離晴皺了皺眉頭,“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去那麼遠參加比賽。還是退了樂隊吧。”
鐘離晴的話完全在鐘離念的預期內,所以他並沒有特彆的感覺,隻是闡述自己的觀點,“這次比賽是很重要的國際比賽,我要是不去對樂隊會有影響。去年比賽的時候我剛進樂隊沒多久,但是今年我是第二小提琴手,比去年重要很多。是而且如果我們真的能拿到不錯的名次,對以後考大學也會有幫助。”
“要去多久?”鐘離晴問。
鐘離念知道這是母親動搖了,“一周。”
鐘離晴直直看著鐘離念的眼睛,“我考慮一下。”
鐘離念剛要站起來,就聽到楊柏川說:“我覺得應該讓小念去。”
母子兩人一起看向楊柏川,他繼續說:“對考大學有幫助這就不說了。小念一個男生,還是應該多出去看看的,他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在家。再說了,跟學校出去也比較安全,你也可以放心。”
鐘離念不知道鐘離晴有沒有和楊柏川說過自己的事,但是他在這一刻非常感激他能為自己說話。
“可是……”鐘離晴還是有點猶豫。
“你要給他機會長大。”楊柏川其實是不太同意鐘離晴教育鐘離思鐘離念姐弟倆的方式,但是以他現在的身份,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但是剛好碰到鐘離念提起比賽的事,也就順勢多說兩句了。
鐘離晴還是沒有立刻答應,鐘離念端著熱好的飯回到房間。
他拿出一套複習資料,邊看邊吃。
他覺得母親會讓自己去參加比賽,本來他還拿不準,但是楊柏川幫他說話之後他就覺得幾率大了很多。
夾了一塊小米辣放到嘴裡,鐘離念被辣得眼淚都留出來了。
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可是置頂的對話框還是沒有新消息。
點開對話框,裡麵是整整齊齊的一排綠色。
鐘離念:寶寶,我好想你。
百裡夜的手機號已經被注銷了,所以他這個微·信他大概率也不會再登錄了。
可是他沒有彆的方法聯係他了。
所以即使知道機會渺茫,他依舊每天都給那個人那個消息。
萬一呢。
萬一他又登錄了呢。
萬一他能看到呢。
喝完最後一口湯,他把碗筷收拾好。
路過客廳的時候,鐘離晴叫住了他,“過來一下。”
鐘離念先把碗筷放到廚房的洗碗槽裡,然後乖乖坐到沙發上,雙手放在腿上,一副小學生上課的樣子。
楊柏川已經走了,家裡隻剩下母子二人。
鐘離晴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看著鐘離念的眼睛。
鐘離念也沒有回避,安靜地等著母親說她要說的話。
兩分鐘後,鐘離晴終於開口了:“我可以讓你去參加比賽,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幾件事。”
鐘離念大概能猜得到鐘離晴要說什麼事,“好。”
果不其然,“第一,學習成績不能下降,我以前也說過了,如果你掉出年級前五,就必須退出樂隊,沒得商量。第二……”鐘離晴頓了一下繼續說,“不許早戀,更不許……和男的……早戀。第三,去比賽就是比賽,除了比賽之外,不要摻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藝術生和普通生不一樣,你彆跟他們不學好,你要記住你是要考大學的。”
鐘離晴說的條件和鐘離念想的差不多,所以他並沒有什麼異議,“知道了。”
見他這麼痛快就答應下來了,鐘離晴也稍微放心了一點,“媽媽是為了你好,你還小,很多事你不知道以後會對你有多大的影響,你也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麼的險惡。”
“知道了。”鐘離念再說了一次。
“小念,媽媽就是特彆害怕你會誤入歧途,也不想你被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跟媽媽說,你能不能改回來,變回媽媽的乖兒子?”自從那天以後他們沒有再聊過那件事,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話題。
鐘離念知道母親想聽到的答案是什麼,無非就是不會再“和男的搞在一起”,以後在鐘離晴認為適合的時候找個女生結婚生子,過上所謂“普通人”的生活。
他很想說,他喜歡的也不過是那一個男生,隻不過是剛好他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是個男生而已。
可是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沒辦法和母親去爭論這些。
“我……儘量。”鐘離念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即使沒有一個肯定的答複,但對於鐘離晴來說已經足夠了,她憐愛地看著兒子,好像他已經達成了自己的意願。
鐘離晴是個一心一意為兩個孩子付出的母親。
她可以自己不多花一分錢,可以不買化妝品護膚品,可以幾年才買一件新衣服,省下來的錢都用在培養他們姐弟上。
她也可以因為害怕再婚會對他們有不好的影響,單身10年不談戀愛。
當年鐘離晴離婚的時候,幾乎是淨身出戶,沒有從前夫哪裡得到一分一毫。
在她看來,以前所擁有的一切已經在丈夫出軌的那一刻統統都被玷汙了。
所以她可以累一點、辛苦一點,隻為了不要繼續玷汙自己的感情。
隨即她又一個人帶著他們姐弟倆到柳市從頭開始,也是想要遠離那個讓她傷心的人,讓她傷心的地方。
這些年鐘離晴對鐘離念的付出,他自己全部看在眼裡,是最清楚母親經曆過的苦。
但是母親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即使經曆了這麼多事,她依舊是最簡單的存在。
百裡夜也曾經和他說過,覺得鐘離晴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從小一帆風順、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被人寵了一輩子的小公主。
其實鐘離晴和兒子非常相像,為了不受傷害,為自己建築起高牆。城牆裡麵的他們每天忙碌著自己的事,但是除非必要不會離開自己的城堡。
因為兩人的相似,鐘離念沒有辦法傷害這樣的母親。
那就像是讓他親手毀掉母親的保護色一樣。
他甚至黑暗又卑鄙的想過,如果母親再自私一點、再利己一點、對自己再差一點就好了。
是不是這樣他就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傷害這個人了。
可是偏偏他的母親不是這樣的。
他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他、對他最好的人。
他怎麼能傷害這樣愛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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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百裡夜一直和Lucas那幾個人混在一起。
雖然以前聽說過國人出了國喜歡抱團,但是自己成為了海外人員之後才深刻理解到這一點。
有的時候也真的不能怪他們,文化的差異、語言的差異、習慣的差異,甚至是娛樂的差異都促使他們形成自己的小團體。
這天他們約著去了一家日本燒烤店。
百裡夜挺喜歡燒烤的,但是對各種生魚片實在是無能為力。奈何訂餐廳的也不是他,隻能跟著其他人的選擇了。
“怎麼約在這麼個地方?”說話的是上次他們提到過的Theo。
“每次都約火鍋,換換口味吧。”富哥說。
富哥本名叫付才,按照國外先叫名字再叫姓的習慣,就變成了“財富”,所以才被他們這些人戲稱“富哥”。
不過據說富哥家本身就是煤老板出身,這個稱呼倒也適合。
今天這頓飯主要的目的就是讓Theo的小女友見見他的朋友,所以人比之前百裡夜見到的要多。
根據百裡夜的了解,這個Theo是高二開學的時候轉來的。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很快就混到了他們這幫人的大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