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輕輕抬起眼睫,莫名就有了目標。
她開始學著遲亦那般,努力學習。
從前因為害怕他察覺自己那些,微乎其微的少女情懷,所以林枕從來不會主動和她說話。
可自那日過後,她開始不再買時裝雜誌和昂貴的護膚品,全部零花錢都砸在了買遲亦的同款參考書上,勇敢踏出了第一步。
午休時間,遲亦不是打球,就是呆在教室解題。
林枕為了有備無患,每天晚上宿舍關燈後,都會偷偷摸摸從床底下掏出手電筒,躲在被窩裡整理的錯題本,次日放在櫃子裡,如果他在教室,就順勢拿出來,讓他給自己一點思路。
逐漸的,班裡開始有人傳他們兩個的緋聞和謠言。
遲亦從小到大都被人傳緋聞,早就習慣了,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林枕問他題目,他都不會拒絕回避。
繼續走在那條,他認為“正常”的路上。
直至高二文理分科,他和林枕以第一和第二的成績進了文科一班後。
他才發現那條“正常”的路,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歪了。
老師為了節省時間,大家的座位都是按著成績排。
兩人就坐在旁邊,每一次考試都沒把他們分開來。
或許是林枕日複一日的問題,平常上課時的眼神,還有越來越多的謠言。
他覺得兩人的關係很曖昧。
更準確來說,他好像對她產生了點好感。
春節,大家都回家。
他收到消息,林枕居然不回,便和家裡人說,自己這個春節在學校過。
兩人大年初一晚上約了出來。
放假不用穿校服,林枕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和他會麵。
他們在快餐店潦草解決晚飯,然後坐公交車去了沙灘。
大晚上的,很多情侶散步,遲亦覺得有點不自在,便去買了根仙女棒給她。
兩人坐在長椅上,麵朝大海,安靜地坐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仙女棒被風吹滅。
他很認真地喊了她一聲:“林枕。”
她緩緩轉頭看向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有點不自信地問:“你喜歡我嗎?”
林枕忍不住笑了,她點頭道:“喜歡啊。”
語氣輕輕的飄入遲亦耳裡,他止不住臉頰泛紅。
他醞釀了會,問道:“那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林枕挑了挑眉,搖頭:“不行。”
“不瞞你說,其實我從第一次見到你,你高一入學遲到,被紀律委員記名字那天,我就注意到你。當時我坐在靠窗戶的座位上,隻憑借著你的身高,便給你幻想了一張很好看的臉,沒想到,你居然和我幻想得差不多。所以那天課間休息時,我盯著你的臉看了好久。結果,你居然發現了,說我長得蠻好看,以後可以帶麵鏡子,自己看自己。後來想起來,你這句其實隻是無心之言,但我的確因為你這一句話,開始嘗試變的漂亮。確認自己喜歡你後,我更是開始努力學習,嘗試考進文科一班,和你坐在一起。
遲亦,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很喜歡彆人傳我們兩個的謠言和緋聞,因為每次聽見,我都會覺得,你是我的,人儘皆知。可是我們真的差太遠了。
沒有聽你講過,但我知道,你家裡一定比我家有錢很多,我爸媽在前陣子離婚了,我被判給了媽媽。我媽沒學曆,職高畢業後就進場擰螺絲,結婚後做家庭主婦,現在都是靠我爸離婚給的那筆錢,勉強支撐著生活費用。
對於我這份感情,我覺得我可以說我愛你,不僅僅是喜歡,但我也得顧及我自己,我媽媽。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努力賺錢,讓她過上好日子。很謝謝你讓我這段時間的暗戀有了回應,可我不希望有任何因素,會影響我的未來。
你可以當我自私,可我實在是無法給你這份勇氣,一個相對的回報。
遲亦,你很好,而我還需要更好。”
這段話過後,底下寫著。
林枕
2012年1月25日。
——
而如今是,2022年1月25日。
遲亦拿著這封信,在那個被雜草圍繞的墳墓前單膝跪下。
他看著最上麵的照片,是林枕的學生照,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
十年前的今日,林枕提筆寫下這封信。
十年前的昨日,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在那個充滿曖昧氛圍的海灘,她沒有解釋那個答案。
隻是簡單草率道彆過後,坐上公交車離開。
而當遲亦第二天打算去找她,打算問清楚時,她卻從此沒有再回來過。
因為那年大年初二林枕收到消息,媽媽原三天前在家裡不慎摔倒,剛好地板上有幾顆長釘還沒拿開,她的胸口撞上釘口,被鄰居發現時早就失血過多去世。
從此以後,她永遠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
再也沒出現過。
一次都沒有。
高考過後,遲亦拿到國內頂尖學府的錄取通知書,也從老師那裡得到了一封信。
從和老師的談話中得知,早在一年前,林枕就已經自殺死了。
這封信是她遞交退學通知書時,托老師轉交的。
她接受不了自己頂著一副渾渾噩噩的姿態,去熱烈的愛一個人。
愛遲亦,她無師自通。
可愛她自己,她這輩子都未能做到。
在人生的十七年裡,她都在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