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打量著前方的路，駐足沉思。跟之前的一樣，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漫無目的走著，像一隻無頭蒼蠅。

也不知走了多久，竟然沒有察覺到一絲的疲勞。這裡，是什麼地方？

忽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了白色的亮光。

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底是他這樣子的。他抬起腿，奮力的向前方光亮處跑去。

若是夫子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大概又要罵他一頓。

到了地方，傳來一個模糊的聲音。他肯定，是尋聲的聲音。

尋聲在遠處大喊，“老爺，夫人，少爺他醒了。”

老爺，夫人，尋聲，等等，他們不是已經……就連他最後也……

亮光越來越亮，他心頭一悸，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越來越強烈。

睜開眼後，看到的是一床乾淨整潔的白色紗帳。他這是，重生了？

房間一角的紫金香爐正嫋嫋地散發著柔和的輕煙，空氣中浮動著濃鬱的迦南香味。那用上好檀木製成的桌椅精雕細刻著各種花紋，正中靠後放著張雕滿富貴花開的架子床，漆金的流雲矮櫃和衣櫥。

楚昭看著陌生又熟悉的房間，茫然。還沒等他細想，母親衛氏走了進來。

“我的昭兒啊，你終於醒了，可擔心死娘了。”衛氏站在床邊拿著帕子哽咽。

而他的父親梁發財站在衛氏旁邊，擔憂地看著他，還有一旁十八九歲的尋聲。

讓尋聲把他扶起，楚昭僅著一件白色裡衣，靠在床頭。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他有多少年沒有再見過他們。

上輩子，大皇子楚麟抓住了他的父母，以此來要挾楚昭。他的父母為了不拖累他，自儘而亡。

自從他們去世，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二十年，人的一生中又有多少個二十年呢？

“父親，母親，我，怎麼了?”聲音略有些沙啞地開口，帶著點讓人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忽然有點害怕，害怕這隻是他死後做的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如果好友陸恒知道，會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梁昭，這世上竟然還會有你害怕的東西。

可惜，到最後，連他也……

衛氏語帶關心，“昭兒，你不記得了？前幾日，你風寒還沒好，又淋了雨，暈了過去，發起了燒，幸好當時有尋聲跟在你身邊。”

楚昭蒼白著臉小幅度搖頭。衛氏摸摸他的額頭，感覺到已經退燒了才放下來。

“大夫說你退燒後醒來，好好休養幾日就可以了。昭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楚昭這時才想起，十八歲那年，他不小心得了風寒。因著身體健壯，之前從未生過病，就沒有放在心上。後來他急去做事，淋了雨，病情加重，休息了好幾天。

楚昭調整好情緒，感覺身體並無大礙，淡然開口：“這幾日讓父親母親擔憂，是昭之過。”

衛氏聽了，見他確實是好了，鬆了口氣，“幸好你現在醒了，不然我跟你爹可怎麼辦啊。”

梁發財輕咳一聲，“你這幾日，可嚇壞我跟你娘了。你娘一直擔心你，連覺都睡不好。小陸他們聽說你病了，過來看望了你好幾回。還有殷先生，等好了你記得去看一下他。”

梁發財頓了頓，“既然你已經醒了，我跟你娘也還有事情要忙，待會兒就回去了。”

等丫鬟把藥端來，親眼看到他把藥給喝了，梁發財才帶著衛氏離開。

待人走後，他看了尋聲一眼。尋聲立刻會意：“少爺，你昏迷的這幾日，一切如常，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楚昭思索了許久，毅然安排，“兮月，去天上人間。”

尋聲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安排，詫異了一下，才點頭。

天上人間，是楚昭十幾歲起經營的青樓。與其他青樓不同，他講究的是你情我願。

若是有人強迫樓裡的姑娘，直接將人給趕出去。到現在已經有四五年，生意一直很紅火。

這件事情，衛氏他們並不知情。他剛才說的，是剛開往京城去的分店。

兮月，一直以來都是被楚昭派去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這次讓她去天上人間，的確有些大材小用。

吩咐好要做的事情，楚昭示意人出去。空蕩蕩的房間很昏暗，他靜靜看著上方，臉上麵無表情。

過了良久，楚昭抬起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了觸目驚心的疼痛，他才終於有了這一切都不是夢的感覺。

楚昭終於可以確信，他是真的，回到二十多年前，回到十八歲的時候。

驀然回首前一世，才發現，他到底是有多麼愚蠢。上一世的他天資卓越，夫子一直都對他讚不絕口。

後來知道楚昭並不打算去參加科舉，更是見到他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