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裡，一群人你來我往地推搡在一起，糾纏得像一鍋剛下沸水的餃子。

那一聲慘叫來自鄔渡春，糙老爺們兒勸架不成，反被推倒在一邊。一嗓子霹靂得實在有些駭人。他嘶著氣艱難起身，就見兩個罪魁禍首又扭打在了一起。

柳靜姝跨進門來的時候，正巧撞上文跡淵被人推出門來。她連忙閃身，堪堪躲過這個人肉錘子，卻一腳踩上了沈牧儀的鞋背。

沈牧儀倒是不計較，抬手扶住了她的肩，帶著人往裡走去。路過文跡淵時，柳靜姝好奇地撇了他一眼。

推他的那人力道太大，讓他踉蹌著差點摔了個狗吃屎，此時狼狽地喘著粗氣，惡狠狠地指著裡頭：“曹荀，我警告你！彆多管閒事！”

柳靜姝這才發現曹荀也在。

曹荀手裡緊緊攥著一截手腕，臉色漲紅，聞言更將身後的人死死擋住。柳靜姝隻看見他身後有一片火紅的衣角。雖看不見人，心下卻忽然明了了那人是誰。

曹荀身後，文嵐楓正臭著臉。

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發現被曹荀死死圈住，根本抽不出來。嗬了口氣，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忽聽眼前人嗤笑了聲，朝文跡淵道：“你警告我？你拿什麼東西警告我？文跡淵，今日該是我警告你！”

文跡淵吐出一口濁氣，再次邁門而進，一手毫不客氣地推上了曹荀的胸膛：“你給我滾開！彆在這礙事！”

文跡淵想要越過曹荀去抓文嵐楓的手，卻被曹荀一手揮開。曹荀就像一堵牆似的站在文嵐楓麵前。

“把你這隻肮臟齷齪的手拿開！文跡淵你看清楚，現在青天白日的，你就這麼當眾強搶民女？”

“我原先隻當你不學無術，隻是個混吃等死的草包而已，沒想到今日再見你，居然撞見你這麼一出。文跡淵，你是仗著有你爹撐腰嗎？”

文跡淵有時候腦子缺根筋，罵他草包也屬實沒太臟。此刻，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連那股囂張的氣焰都短暫地停滯了下：“我？強搶民女？”

他錯愕的表情太過明顯，曹荀卻以為這是文跡淵被自己說中後的怔愣，腰板挺得更直，義正言辭得像是某個判官。

“不然還能是什麼？我大老遠就看見你抓著文姑娘的手不放，文姑娘的表情明明就是不願意跟你有接觸，這種情形，你可彆妄想狡辯！”

文跡淵神色古怪，他看看文嵐楓，又看看曹荀，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曹荀緊緊抓住的手上，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奇怪了。

小聲嘀咕道：“我抓著是強搶民女，你抓著就不是了？”

“什麼？”曹荀沒聽清，追問了聲。

文跡淵卻閉口不再說了，抱著胳膊站在那，審視著曹荀。鄔渡春一瘸一拐走過來，說：“曹公子可能有些誤會。”

狀況外的曹荀皺眉：“我誤會什麼？”

忽聽身後，文嵐楓輕聲笑了下，緩緩抬手搭在曹荀肩上，輕拍了兩下：“雖然我很想承認這個人是個麻煩，但他確實也用不上‘強搶民女’這個詞。把手鬆開吧，我自己來解決。”

曹荀霎然紅了臉，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鬆開了手，又磕磕巴巴道：“好、好……那個，我在旁邊看著，要是他欺負你，我就揍他！”

站在門口的柳靜姝噙笑挑眉，遙遙與剛從灶房出來的江、池二人打了個招呼，四人便沒有再多的言語，靜靜站在一邊看這出鬨劇。

文嵐楓從曹荀身後緩緩走近文跡淵，臉上又恢複了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皺眉看著文跡淵，問：“從磐石關到遙安，一路上你糾纏不休，我本覺得我說得已經足夠清楚了，可現在看來，似乎還是不夠？”

文嵐楓取下腰間那串紅珠，紅珠墜著一塊玉，她抬手將東西甩進了文跡淵手裡，像是一抹被撥出的琴風。

“你無非就是因為這東西才如此死纏爛打。”文嵐楓理了理衣擺，繼續道，“文跡淵，它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如命重要的東西。既然你要，我就給你。”

“往後彆再出現在我麵前，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這張臉！”

文嵐楓其實一直算得上是一個冷冰冰的人。她生的高挑，與生俱來一股拒人千裡之外的明豔，著裝打扮亦是那一卦曼妙的。

惹得醉語堂裡許多人傾心於她，卻不敢有所表明。

而她這樣的臉一旦冷下來，就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文跡淵的嘴張合著嚅動了一下，垂眸看著手中的珠串，怯怯地又喊了聲：“姐姐……”

聲音很小，文嵐楓沒聽見，卻落入了離他最近的柳、沈二人耳中。

柳靜姝悄悄打量著文跡淵，良久，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沈牧儀，小聲附在他耳邊道：“我有一種感覺。”

“嗯？”

“文姑娘或許真是文跡淵的姐姐。”

“嗯？”沈牧儀的調子高了一度，目光在文跡淵與文嵐楓之間來回，“何以見得？”

柳靜姝嘶了聲，將折扇轉了一圈：“這就隻是一種感覺。”

她的視線定在文跡淵失落的神色上，這個人當時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給了自己一劍，想來“姐姐”在他心中的位置確實不低。

既然如此，他自己巴巴認定的事，應當也錯不了吧？

柳靜姝啪一下開了扇，擋住了這邊的竊聲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