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見昔 王朝總是有姓氏的(1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4282 字 9個月前

都在呢,這邊的那邊的,見過麵的沒見過麵的,都撞在了一起。曲水亭就同燒豬食的那口鍋似的,把四麵八方的人都聚了起來,準備一把火起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全都了斷了。

柳靜姝在這幾個字裡,緩慢地覺得,遙安的風水當真煞她。因為她下一秒聽見門口的人吊兒郎當地走了過來,目光似乎隻在文跡淵身上停留了一下下,也沒覺得他站在這兒有什麼不妥。

池霽踏著月光而來,卻不是清風朗月的,他身後跟著人呢。

柳靜姝眯了眯眼,看出了這個有些朦朧的輪廓下,是哪個老熟人的麵孔。

恰巧江挽樓也在這個當口隨著鄔渡春走來了,方才沈牧儀開口的時候,他便悄悄去叫人了。

此刻,江挽樓有些發愣,從沒見過這麼大陣仗的她動了動嘴,成了這寂靜無聲屋子裡,第一個破開沉默的人:“池霽……?”

池霽衝她無聲笑了笑,他這個人不正經,笑容看上去也有些齜牙咧嘴,卻反而是曲水亭裡最放鬆的人了。

或許是他終於想通了什麼,卸下了心房上的包袱,整個人都透著肆意與張揚。也就沒再留意到旁人的神情。

他走到柳靜姝麵前,自顧自說:“不該是明天的嗎,你怎麼今兒就來了?不過正巧人齊了,要不就今兒吧?省得你再來去一趟的,多麻煩。”

他推著人穿過了兩排椅子,步履徐徐,一邊又嘀嘀咕咕抱怨著把江湖四海散開的人找齊有多不容易,同倒豆子一般碎得不停。

柳靜姝一連喊了好幾聲池霽,都沒見著人停下來,就這麼被推著來到了那三塊牌子前,猝不及防地,手裡被塞了一把香。

香火嗆人,霸道地鑽進了她的鼻子,柳靜姝險些沒被薰出眼淚來。她咳嗽一聲,彆開了頭。

身邊這個人卻若無其事地把她頭掰了回去,好在他還算有點良心,手揮了揮,攪開一陣氣流,讓這陣嗆人的煙流散開去。

他有分寸,隻是想讓柳靜姝再次直視這三塊牌子,沒再有過多接觸她的舉動。見人看過去了,池霽走上前撥了撥香灰,轉身垂眸的時候,也順帶掩下了一點悵然:“柳靜姝,來上柱香吧。”

去上柱香吧,來上柱香吧,今天的他們好像格外在乎這點香火。柳靜姝低頭,這陣從香裡飄出來的煙在月光下纏纏繞繞,似乎將自己裹住了。

她想,該上的。

這是一束遲了十八年的香,早該上了。

她這雙執扇的手,拋擲銅錢的手,攥緊了這束香,而後上前,一一插在了三塊牌位前。她覺得自己該有波動的,可是動作的時候,隻有空白。

她知道唐栝走過來了,伍昌走過來了,似乎也看見了平溪和宴歌的身影,許多熟悉的麵孔站在她的身後。她轉過來,同人群外的沈牧儀遙遙相望。

然後她看見,方才跟在池霽身後的這位老熟人張口了。老熟人板著一張臉,說:“文公子,你在這做什麼?”

文跡淵一臉驚訝,他沒想過章琅泉也會與池霽扯上關係,可現在這樣的場麵,他總歸是要先擔心自己的。

文跡淵連忙擺手,解釋道:“你們放心,我不是來搗亂的,我已經同我爹斬斷關係了。從今天起他是他,我是我,他想幫著槿國人做什麼我阻止不了,但我不會摻和到裡麵。我會把眼睛閉上,把耳朵堵住。你們就當我聾了瞎了,要是仍舊放心不下的話,我就……”

他實在說不出“我就離開曲水亭”這樣的話,畢竟他並不覺得文嵐楓會給他開第二次門。

好在沈牧儀看出了他的心思,想了想道:“文二公子本是有事要同我說的,恰巧我又有事需得江姑娘幫忙,這才一道站在這兒。”

文跡淵很震驚,震驚之下,絲絲縷縷的羞愧爬了上來。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沈牧儀會幫他說話,還叫他“文二公子”。

這就像是一個從小欺負著彆人的霸王做儘了惡事,終於有一天,老天要懲罰他了,他知道一切謾罵與淩/辱都是他應受的,他做好了伏低做小的準備,懷著忐忑的心情要迎接眾人的冷漠神情。

可忽然啊,那個被他一直暗中羨慕著、嫉妒著的人站了出來,他隻言片語解了他的圍,什麼謾罵都被擋在了話後。

霸王終於從他有限的學識之中,磕磕絆絆拎出來了一句話,原來、確實,一直都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直都不過是他在扭曲著而已。

不管文跡淵心裡如何狂風暴雨地悔棄,眾人隻在這個小少爺的臉上看到了呆滯。

文嵐楓低頭看了眼,實在有些嫌棄,不自覺小聲評判了四個字:“丟人現眼。”

某種程度上,這群從前各有立場敵對在一起的人,如今站在這,確實鬆鬆散散地擰成了一根繩。

池霽從沈牧儀的話裡找到了問題,他問:“挽樓有什麼能幫你的?”

江挽樓也很好奇,從鄔渡春來找她的那會兒起就很好奇了。

沈牧儀沒想遮掩什麼,直說道:“我需要江姑娘照著一個人的字跡,替我偽造一封信。”

池霽沒說話,他在思考,是先拿來筆墨紙硯讓沈牧儀辦完事兒呢,還是讓他們等等,等自己把舊年往事都說完了,再騰地方給他們。

可是沈牧儀先給他做了決定。因為他看見小姑娘愣愣地盯著那三塊牌子,放空著自己。

他朝後退了一步,說:“我不急,我可以等到你們解決完你們的事之後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