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防線 “你怕我們。”“但是你最怕……(1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4267 字 9個月前

他們的離開就像是夜中鳴廊的風那樣,在無人注意的刹那,悄無聲息進行著。

直到池霽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興致勃勃地和江挽樓一道跑回來時,才發現原本站在這兒的兩個人影已經蕩然無存了。

“小神棍?小神棍——”他扯著嗓子高喊了兩聲,不見有人回應,便又清清嗓,“咳咳!沈牧儀——”

回應他的隻有夜鳥的啼叫,以及,一個醉鬼扶著石柱嘔吐的聲音。

那一吐一瀉千裡,驚得江挽樓連忙拽上池霽後退幾步避開。池霽邊退邊朝四處看去,疑惑道:“奇怪,就這麼會兒功夫,人跑哪兒去了?”

“嘔——”醉鬼又是一聲,邋裡邋遢的人隨手拿袖子抹了把嘴,那些穢物全都附著在了衣服上,他毫不在意,醉醺醺倚著石柱,遙遙衝池霽道,“欸,那邊的……那邊的那位……小哥,對,那位小哥!”

池霽皺眉看去,那人無賴似的笑笑:“小哥,你找人是不?”

……

今日是個年末,稱不上什麼要命的熱鬨,卻也圖得一個平和。柳靜姝跟著他們再次邁入宮門的時候,是有這種感覺的。

但一切都在走進皇宮的刹那改變了,這巍峨的殿宇無論如何都散發著一種威壓,她雖不至於在此伏頭,卻也一點一點感受著。

她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身旁的少年見此握緊了她的手:“沒事的。”

她回握住,說:“我當然知道。”

前頭帶路的人忽然轉了個彎,他們快步跟上。柳靜姝小聲道:“我當然知道,其實有件事我沒和你講,那天你離開曲水亭後,文姑娘悄悄告訴我,她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個身形鬼祟的人。”

“卻不像是衝著我們來的,文姑娘說,那個人一直不近不遠地跟著離開的薛如昇。”

“當日我心中便有了一二。”她側過頭去,宮燈明滅在少年的臉上,有一片花落了,他的睫毛半覆下來,柳靜姝清楚地看見花瓣劃過他如鏡的瞳孔。

他好像有幾分低沉。隻是轉瞬即逝,他眨了眨眼,一點點笑:“我們靜姝真是心細如發。”

“少來。”柳靜姝撇過頭來,“那時候,我看著薛如昇走的方向,就想‘那個位子還真是難坐啊’,即便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卻也還是忌憚著許許多多的東西,哪怕是與自己一道長大的人,哪怕是自己親手拉攏的人,也不能相信一二。就好像……”

她有一點支吾,少年重複了一遍:“就好像?”

“就好像什麼恐怖的獻祭儀式。”

柳靜姝找到了一種表述:“那些東西閃閃發光地堆積在高位上誘惑你,它朝你招手,說‘來,你向我走來,全部都是你的’,你不可自抑地走了過去,它又說‘但是你要我,就要放棄一些東西’。你想了想,同意了。然後……”

她忽然止住了自己的話,覺得自己真是越說越亂,都分不清在說什麼了。

“算了。”

話落的那瞬間,少年的手忽然落在了她的頭上。小姑娘已經不是八年前孤螢山初遇的那個小丫頭了,毛絨絨的腦袋也平滑了不少。

他卻還是像那時候一樣,習慣性因為個頭高的緣故,垂眸注視她的發頂。

少女簪著的那根簪子已然換成了池霽給的那根,他看著這根簪子,便想起了那夜霜雪裡的故事。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故事裡的主角之一生生死在他的眼前,怎麼可能沒有觸動。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後,他隨落風居士走到了磐石關外。

他們本意是遊曆各處的,提前回到磐石關雖不至於說是計劃外,但也讓沈牧儀納悶了很久。更何況路上,落風居士一直有意無意地問起他一個問題:執著有沒有意義?

小牧儀搞不懂落風居士想乾什麼,隻覺得有些奇怪,耍了三兩下功夫,收了劍搖搖頭,大概是有些混亂,小牧儀又點點頭,稚嫩的聲音板正道:“有的。”

他記得那個陰沉的日子裡,自己抬頭,撞見了落風居士瞳孔中的思索。

落風居士是師父,種種教導自身便帶著一種厚重。可是那個午後,小牧儀覺得,關於“執著有沒有意義”的這個話題,這種厚重感褪去了不少,環繞著他們的,是一種交談之感。

似乎再仙風道骨的人,也會有一瞬間需要從旁人的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跟著落風居士到了那個小竹屋附近的,更不記得他們為什麼要來這裡。隻記得昏暗的天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掉在竹葉上,莎莎莎莎的,有點好聽。

小牧儀習武正是精煉之時,敏銳地捕捉到了竹林間的風動。

是有什麼人正在往他們這邊趕來!

氣息沉穩,充滿腥土氣的微雨裡逐漸沾染上了一種肅殺之意。小牧儀探身而前,想要弄清楚狀況,卻有一隻手摁住了他的肩。

落風居士似乎毫無所覺,隻是接著下雨前的話題繼續道:“這世間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可是很多時候,能有一個結果的人,是很少的,那是一種幸運。”

小牧儀有點著急:“師父!”

疾步之人已經藏匿於林中了。落風居士沒理會小牧儀的叫聲,扳正了他的身體,叫他的臉朝著一扇沒合攏的窗戶。

竹葉擋住了他的臉,有時候又混雜著雨珠子一起,拍在他的臉上。

落風居士說:“很多時候,都是愛莫能助的。”

聲音蕩下來的刹那,有了動靜。

銀爪在林中以迅雷之勢一躍而出,刺破了窗戶紙,精準地紮透進某個人的胸膛。悶哼聲很快響起,隨後被雨聲掩蓋了下去,然後,有一聲碰撞。